1993年中考前,昔阳中学教导主任程老师来城关二中做宣讲,鼓励大家报昔阳中学。那年大学开始不包毕业生的工作分配了。普通老百姓的理解是,中专还包分配,而且学习时间短,可以早点参加工作赚钱。那几年,一些热门中专院校的分数线比重点高中还高。而成绩好的学生的想法是,什么分数线高报什么(现在也是这种心理),所以我们班许多成绩好的学生打算第一志愿报中专。
学校把全年级成绩比较好的初三同学集中在一个教室里,听程老师做宣讲。程老师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在台上激情澎湃,唾沫吧嗒,把昔阳中学讲得天花乱坠。其中对我吸引力最大的是,每个教室里都配有电视机。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教室。这太有意思了。老师不在教室的时候,还能看电视。后来上了昔阳中学才发现上当了,教室里是有电视,但三年只开过一次,是给我们播放《雷雨》。程老师最后总结时的一个口误,给我的印象很深刻。他说,报昔阳中学有百害而无一利。同学们都笑了,但是程老师面不改色,依然自信满满。
等宣讲完,程老师给校长提要求,要找二中成绩最好的学生谈谈。然后班主任杨老师就单独把我叫到旁边的教师办公室。程老师坐在椅子上休息,问我家庭经济条件怎么样,父母都干什么工作。我说父母都上班。他很诧异地说,那你当然将来要上大学,报中专干什么。我看程老师说活这么肯定,自己想法就变了。回家后给父母讲了听到的信息,家里也都支持报高中。之后中考完就顺利上了昔阳中学。程老师的那次宣讲对我和许多其他同学来说,绝对是人生十字路口的一个重要事件。
上了高中,我被班主任赵老师任命为学习委员,接触到程老师的机会多了。高三的一天,程老师把我叫过去,说学校打算修一个花坛,问问我用什么图形,可以节约砖头。这么受器重,我一开始很兴奋,但想来想去,脑子犯迷糊,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问题。程老师看我没有头绪,笑着给旁边的老师说,冯**是茶壶里面煮扁食,肚里有货,倒不出来。
这件事我一直忘不了。我想,首要的原因是,我们学的是死知识。跟来自小镇无关,全国都是这样,因为教材就是那样的。后来我在大学图书馆闲逛,看到美国的中学数学教材,发现它的内容并不复杂,但题目非常贴近生活,趣味性强。用这样的教材,如果学生对数学有兴趣,他是发自内心的感兴趣,而且未来的学习有后劲。我们那种数学教育,早期的进展很快,对于搞竞赛有好处,但其实是一种揠苗助长,没有注重培养人的兴趣,甚至用复杂的解题技巧把人的兴趣早早就消耗了。
其次是和本人有关。有人围观的时候,我确实容易发挥失常。就像打篮球一样,让我一个人安心投篮,可以很准;但只要有人在我跟前,我就会失去准头。上课被老师叫起来提问,相当于有几十双眼睛在防守我,更紧张了。这题目到底是什么意思?老师既然提问我,那肯定不简单。有时候,题目我是会解,但是应该怎么说才好呢?同理,我也很烦在考试的时候,有老师站在我旁边看我答卷。
程老师每年会主持一次学生向老师以及学校提意见的活动,全年级每个班出10个有代表性的学生,集中在教导处提意见。一次有同学反映,体育黑老师动不动踢人屁股。程老师笑着说,体育老师难免的,踢屁股也是一种体育。这么看,小学班主任、语文老师张老师,也可以算是我们的体育老师了。在他的指导下,我们被动学过金钟罩、铁布衫、柔术、铁砂掌、铁头功等。我们班武术成就最高的华仔,是被张老师教育次数最多的。他最辉煌的一次,直接把张老师四指粗的教棍给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