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先生10年不发作品,一出手便是《黄金时代》。《gone with the wind》出来之前,Margaret Mitchel无人知晓,甚至邻居与好友都不知道她平时还有写书稿的习惯,还当其是个只知道关心东家盐西家醋的平凡小妇人。
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许多看似平凡似水的人和事,其实都藏有暗涌,平素看似不过尔尔,其实它们在暗暗积累,悄待爆发。只需一个契机,就能让别人大吃一惊——原来,我看了它们10多年,却连一张包装纸都看不穿,它们是一颗颗巧克力,我们的目光却只能触及那外层的暗哑盒子,懵然不知里面的斑斓……
夜里,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只为寻找一个更有安全感的姿势。折腾了好些时光才睡下,正该慢慢酣沉的时候,不料客厅里传来异声,将我惊醒。
这异声,我从未听过。一阵阵鸣叫,开头高且厚,音拖得长,渐渐转尖,中间有婉转的颤动,至末便显气虚。休息一阵,便又进入从高厚开始的循环。期间还有点点瑟瑟的和鸣。像悲伤的夜莺,听起来喉咙像有冰激凌划过,双眼又忍不住落泪。平素只能听点画眉、麻雀和鹦鹉的我,顿觉门外是带毒的天籁。
有小鸟?怎么可能?阳台的们都锁上了。这是梦?怎么可能?梦里只有现实的演化,在我现实的经历里,还未遇过这般凄美的胚子……
滚下床,推门,开灯,循声望去——不是小鸟,是两只老鼠!
两只老鼠,被老爸放在沙发旁的粘鼠胶困住了,动弹不得……
经验,印象,这些看似宝贵的玩意常常影响着我们认识事物的真相。往日里,我以为老鼠只会小声地吱吱叫,今晚我才知道,它们原也是会长叹的。真可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个被惊的人,自然是我。
平素里,我总觉得它们能耐大得很,无需劳作,我家里的食物它们想什么就拿什么,看哪个不顺眼就在哪个上面留泡大便作纪念。无聊时爱发出点吱吱声,像是嘲笑着周围的营营役役,它们潇洒自若,目中无人,像超然规则外的高人,无不可为。
今晚我才知道,原来它们也可以叫的这么凄凉,它们不仅仅会笑,还懂得如何哭……
它们为什么而叫呢?呼唤同伴来救援吗?不像,我蹲在一旁观察了10多分钟,也不见有别的鼠前来……
是因为慌张吗而真情流露吗?为何慌呢?因为它们动弹不得?它们跟凡人大抵是一样的,人一旦失去某种能力,比方说作家的灵感枯槁,青年工人不慎被机床炸断双手等,总不免哀伤自怜,甚至自暴自弃自寻短见。当人充满活力时,未来的不确定性意味着希望,而当人失去某种能力时,未来的不确定性却意味梦魇。能够把握的未来的是天堂,无法把握的未来如深渊……海明威,杰克伦敦,这两位世上最擅长描绘硬汉形象的作家,都是选择吞枪的方式离开尘世的,这样的做法是硬呢?还是软?
两只老鼠虽未受伤,但行动受阻。此种处境下它们未免彷徨于将来,竟发出夜莺般的婉啼。饿了吃,困了睡,怕了哭,大凡生物,看来都逃不过此天性……
此刻,我该怎么办呢?一时间没有主意了……
如果父母此时醒着,那很简单,我会拿起一个王老吉易拉罐,将底部边缘的凸起处对准老鼠的脖子压下去,不消半秒,它就会因颈椎断裂而一命呜呼。接着掏出一塑料袋子将它们卷起,带到楼下垃圾桶扔掉。放心吧爸妈,有我在,我会让家里整洁的。
如果此地是学校而不是家里,如果我身边还站着那个善良得近乎虚伪的“大师”,我会用塑料袋代替手套,将整片粘鼠膏带出阳台,手执一把钝刀,帮老鼠将粘在毛发上的胶水割去,让它们可以行动自如,再目送它们离开,口里再默默念叨:“鼠兄鼠兄,下次要小心哦,不要再中陷阱了,此处危险,以后就别回来了罢,永别了。”这个念叨其实不是给老鼠听的,我心里设定的听众是“大师”。
今晚“大师”不在,父母没醒。我一时间却没有了想法……
没有人在身边的时候,我其实是很没有主见的。这个秘密如果让别人知道,当面时他们可能说我老实,背地里他们或许会笑话我的优柔寡断……
算了,就让它们自生自灭吧。随意干涉别人的命运是罪过,上帝自会救助那些能够自救的人。我熄灯,进房,任由它们留在那里,悲鸣,挣扎……
我睡了,睡醒后也许会去看看,它们最后到底如何,有没有得到命运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