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谁天荒地老？

   粤东，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在中原人首都人海派人们的眼里，这旮旯就是纯正的山越南蛮之地。

 

   关于七夕，老人没有告诉过我们书本上写的东西，读书前，我不知道有牛郎织女，也不曾见过穿针乞巧，祈祷福禄寿的场面。文化，似乎与我们无关，主流？在我们这里似乎非主流……

 

   上小学后，听到了女郎织女的传说，也有过七夕夜里坚持不睡，仰望星空，寻找银河合拢处的举动。我家阳台上的天一尘不染，繁星满布，就像一场冻结了的大雨。银河闪亮发白，像是牛奶铺成的丝路。可任凭我怎么盯着看，看到电视机没有画面，看至身边的灯光渐渐熄灭，直到父母拉着我让我上床，银河还是老样子，不见喜鹊，而牛郎与织女星则遥遥呼应（家乡的天空明净，极易将其看清），他们终究没有走近。

 

   关于七夕的传说与习俗，我的家乡也是有的，不过显然没有别处的浪漫。我们的七夕，跟水有关，我们的传说是，七夕这天，河里的水特别干净，甚至有净化功能，可不经蒸煮直接喝下。我们的习俗是到河里提回大桶大桶的水，饮用，洗澡，剩余部分则储存起来，留待日后做泡菜用。关于传统节日，不同地方的人总有适合自己的演绎方式。

 

   小时候，我家房后是一条小河。七夕前后，那里的水位会上涨，游泳是我们必不可少的活动，泅水有危险，但七夕的时候没有家长会阻拦我们。为什么要去河里呢？对我们来说，还真不一定是跟七夕有关，也许，我们只为着好玩，也许，那仅仅是我们的习惯。

 

   水变深了，变缓了。不像往常般白亮，成碧绿色。往常的水似丝绢，七夕的水则如翡翠。我们淘气，翻起片片细碎的浪花，如碎玉一般。碎玉落回自己身上时，有种静谧而安宁的情愫悠然而生。

 

   在奥运会里，自由泳的规则是不限制泳姿的，无论用什么姿势都可以，谁最先到达终点的就有能耐，就可拿金牌。蛙泳比赛中使用蝶泳姿势，那是犯规；在自由泳比赛里面使用蛙泳姿势，是完全合符规则的，只是没有选手会那样做，因为他们要快，他们要金牌，于是他们都用爬泳大法。蛙式、碟式、背式这些都是泳姿，不过“自由式”这个词却不代表泳姿，自由泳比赛里常见的那种游法在国际泳联的字典里有它专有的名字——"爬泳"。

 

   大人们的自由泳是异化的，仅有爬泳根本不自由。我们在水里的玩法才算自由泳呢，手爱怎么划就怎么划，脚爱如何摆变如何摆，只为舒服与自在，手蝶脚蛙，背身狗刨，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快？为什么要快？快就会高兴吗？

 

   家乡的七夕仅与水有关，我们的童年，多与水扯不断。

 

   曾有这么一个人，我和她喜欢在河边背靠背坐着，一言不发。在流动的翡翠前看绿草与竹林，看它们的影子如何从西挪到东，享受着静谧、清腥与默契。

 

   后来，她说要离开，去上海。她是个大写的人，扬帆上海这种事情一定很适合她吧，小河？终究太窄。

 

   从未跟她说过天荒地老……

 

   我该怎么说呢？我能怎么说呢？

 

   我愿跟这方水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