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制造体系

                               

古话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看，用这句话来描述中国在今天进行战略选择时应该具有的心态，其实挺恰当的。无论我们愿意与否，“中国制造”现在已经成为了我们的标签，因为在海外市场到处摆放出售的，很多都是中国的产品，并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多。当然，与欧美、日韩的品牌货相比，“中国制造”确实有点低档的意思。这让我们有的时候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甚至在外人面前可能还会有点难堪。
      

但我们必须要正视现实。中国正处于以制造作为立身之本的时代，因此，现阶段的使命就是要踏踏实实地做好制造，把这个发展阶段走好，并积极为下一个阶段筹划，而不应该妄自菲薄，或是好高骛远。而把这个阶段走好，当务之急是要动用更多的国家力量，建立全方位的促进“中国制造”的环境和政策体系。我称之为“国家制造体系”。
      

近一年来，中国各级政府都在特别强调“自主创新”的概念，学者们也在力推所谓的“国家创新体系”。但这并不是解决现实问题的最紧要的环节。提高自主创新能力，推进企业的技术创新，固然是扩展“中国制造”竞争优势的一个方面，但光这样提倡并不足够，或者说并不完全。而形成“国家制造体系”，整合与中国制造业发展相关的所有重要因素，才是更为基础和本分的。
      

基于我对相当数量的中国制造类企业的调查，当前一个主要的问题就是，除了少数领袖企业或明星企业之外，多数制造类企业往往各自为战、自生自灭，在重大问题上与政府、同行、上下游厂商缺乏彼此之间的协调配合，不能与相关方面形成有效支撑的格局。由于“中国制造”本质上是整个中国企业在价值链上与外国企业进行的竞合活动，因此，其竞争优势的强化就不仅仅是依靠单个企业的力量可以完全达到的，需要更多的政府领衔和主导。国家商务部成立以来所取得的有目共睹的成绩，就足以说明政府作用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国家制造体系”至少应该包括如下几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运用国家力量，提升中国制造类企业主要经理人的战略视野。在上个世纪50和60年代，大批日本企业家其实就是在美国企业里面找到了追赶和超越的方向。应该看到，这些年来，中国企业走出国门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但是，到国外主要企业中去进行有质量的参观和学习，其实还并不容易。而由政府出资或出面，组织中国企业家去一些重量级的企业进行考察和交流，则恰好可以弥补这样的不足。
      

第二，应包括一个基于世界产业变迁视角的、更加细致的“中国制造”总体规划。按照波特的国家竞争优势“钻石模型”，一个产业要获得竞争优势，在很大程度上要受制于相关产业的支持程度。而发展支持性产业，在很长时间里面并没有得到我们足够的重视。应该看到，现在有竞争优势的中国企业很多是靠市场竞争、由小到大一点点打出来的。仔细研究一些领先企业的发展过程和现状，可以发现：首先，缺乏必要的配合，很多曾经的优势企业都先后被洗牌出局；其次，当一些领先企业率先杀出的时候，并没有一批企业能够跟着冲出去，形成集群效应。
      

第三，应该建立有助于改善“中国制造”之竞争力的外部支撑体系。这包括与企业的融资、技术开发、税收、走出去战略相配套的政策内容。我们有一些领袖企业为什么要发展房地产行业，就是为了解决融资方面的问题。对此，政府应该多想想该怎样支持这些企业更好地度过难关。从韩国企业发展的历史看，其多数企业的最关键一步都是在政府举国家之力支持之后，才最终成功的。
      

第四，中国制造是原料消耗型的，所以，国家必须要为“中国制造”的长期持续发展做必要的储备和筹划。我们知道，对于中国这样的大国，致富的过程一定是长跑，而不是短跑。当企业在激烈竞争的过程中没有能力或激励去顾及长远的时候，国家必须要担负起这个责任。现在国家在开源的方面做了很多的工作，但是，只要经济增长的方式不能实现根本转变，额外找到再多的资源，其实也不够用。所以，解决问题的另外一个重要内容应该是建立资源消耗节约型的制造体系。
     

第五，应该包括达到国家技术水平提高目标的综合解决计划。包括哪些技术有较大的外部性、应该组织国家级的科研力量开发完成，哪些技术应该由企业自我完成开发，哪些技术应该以国家为单位批量得到技术使用的授权。在这个方面，日本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成功的例子。以国家购买授权的方式来解决技术知识引进的问题，是日本20 世纪获得产业成功的重要原因。     
  第六，应该致力发展与“中国制造”相配套的文化教育体系。在这样的体系中，应以改善中国制造的竞争力为基本教育目标之一。比如，要努力在教育过程中有意识地营造一种“创造性模仿”（也可以叫“适宜模仿”）的精神，也必须营造并强化“组织”的概念。精神，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时髦并受到重视的词汇，尤其是对于年轻一代。但是，很多经济史上的研究都表明：精神是影响经济发展和现代化的一个因素，而且，它的作用长期被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