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卷时代：逃离囚徒困境

前阵子的五一假期的第一天，和媳妇儿一起带着小崽子去逛了趟宜家，不为置办家具，只是纯粹把那儿当成游乐场，顺带打卡一下「买家具的里头饭做的最好的餐厅」。有娃的朋友们如果逛腻歪了商场游乐园的，这里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我们去的这个宜家的门外空地有一片小的免费儿童游乐区，主要是一些小朋友的娱乐设施，以及一个质地很不错的沙池，后者对于热衷挖土玩沙的儿子来说诱惑简直不要太大。

在那里遇到一个比我们大几个月的小女娃，由奶奶带着也在玩沙，和儿子顺其自然地组成了临时玩伴。

老太太听口音应该是个老北京，闲聊过程中提到孙女正在上国际幼儿园的托班，老师一对一双语教学，一个月七八千的那种， 这在小孩儿教育卷得飞起的首都倒也司空见惯了。

她们来的比较早，大概又玩儿了二十分钟便准备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老太太示意孙女和弟弟说再见，我正打算敦促低头喝果汁的儿子给予反馈的时候，小女娃脱口而出了句「See you later」。

我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小崽子说：「姐姐和你再见了，你该怎么说？」

「See you later!」儿子眨巴了两下眼睛也回应道。

我知道这难不倒儿子，毕竟每天早上出门上班前，他都是这样和我们道别的。

看着祖孙俩离去的背影，我的心中暗自庆幸了一下。

事后再回想起这件小事儿的时候，引发了我的一些反思。

在这场稀松平常的社交里，老太太是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的，更不用说三岁的小女娃了。

那么我最后庆幸的究竟是什么呢？

肯定不是庆幸小崽子没在这个时刻给自己「丢脸」。毕竟我们这么早进行英语启蒙的初衷也不是为了显摆，而是单纯地不想错过三岁前的语言黄金期，能让他在以后的学习里至少不产生抵触情绪。作为有过两门外语学习经历的人，我深知在无法提供母语环境的情况下，真正掌握一门外语的难度是远胜其他技能的。

「如果小崽子当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会怎么样？」我这样问自己，这个反问让我找到了答案。

儿子会不会因为听不懂眼前姐姐的话而不知所措？会不会因此埋下自卑的种子？会不会在以后接触英语的时候下意识地抵触？

我庆幸的是，至少在这一次，这些可能性没有落到儿子的身上。

也许会有朋友说这么小的孩子还啥也不懂，转头就忘记了。一次两次或许确实如此，可是三次四次甚至更多次之后呢？我们万万不要低估了小朋友的自尊心、敏感和记性。

有了这一次的思考，让我在看待「内卷」这个事儿的时候也有了更深的理解。

❝

个体的理性导致集体的非理性，从而陷入囚徒困境。

❞

如今社会中的种种内卷，其实正是「囚徒困境」这一源自博弈论的概念的现实演绎。

囚徒的故事我这里就不讲了，相信近年来的各类警匪片已经给大家演示了无数遍了，但我还是举一些更加直观的例子来表述「内卷」。

想象大家坐在一个剧场里看演出，本来大家都有座位可以看到表演，忽然有个人为了看得更清更全而站了起来，在劝说无果以及剧场管理员缺席的情况下，被遮挡了的观众只好也站起来，连锁反应之下整个剧场的人只好都站起来观看了。

此时大家的观演效果回到了和都坐着的时候一样，可是额外牺牲了体力，让大家都更疲惫了。更加悲哀的是，即便如此也不会有观众因为累而选择重新坐下了。更有甚者，或许会有观众开始站到椅子上看。

在这个奇观中，观众都是出于理性在追求自身的利益（个体理性），造就了大家都争先恐后破坏秩序的不利局面（集体的非理性），最终将自己至于困境之中无法脱身。

回到现实中小朋友教育的例子上，无论是为了给孩子提供更好的成长环境，还是为了维护他们的自尊和自信，或者哪怕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炫耀的虚荣心，我们这些父母们尽管站在不同的出发点上，但也都进行着个体理性的选择，那么必然陷入这个困境我们真的就没有办法脱身了么？

细心的读者可能会留意到我在剧场的例子里提到了两个促成困境产生的额外条件：劝说无果和管理员缺失，为我们提供了线索。

沟通。个体的争先恐后行为源自相互之间的猜疑，看过《三体》的朋友可能会记得，瓦解猜疑链的最简单有效方法就是进行沟通。尝试沟通以尽可能地消除猜疑，直到这种猜疑的程度降低到所有人之间达成某一个可以被接受的共识的程度。

然而过多的个体势必导致高昂的沟通成本而难以实施，因此在困境圈住的个体还相对较少的初期，是通过沟通进行脱困的黄金时期。如果能及时说服最先站起来的观众重新坐回椅子，那么后面的「集体起立」就可以得到避免。

秩序。如果剧场的管理员没有缺席，第一个站起来的观众得到了制止，那么后面的情况也不会得以继续。当「个体理性」出现打破原有的共识（秩序）的情况下，需要对其进行及时的遏制（可以是某种程度的惩罚），而对于能够维持自律的个体予以奖励。

想想最近几年国家「双减」政策的落地，对「素质教育」的大力倡导等等，都是在从秩序层面努力，希望打破教育逐渐内卷下的「囚徒困境」。

最后还是回到小朋友的教育上。

这次宜家的小插曲，我意识到，教育不应该是一场无休止的竞赛，而应该是一场培养孩子全面发展、自信和自尊的旅程。我们的目标不应该是让孩子在每一次社交中都显得突出，而是让他们在成长的道路上，能够自信地面对各种挑战，无论是语言上的还是其他方面的。

我们庆幸的不应该是孩子在某个瞬间的表现，而是他们能够持续地学习、成长，并在适当的时候展现出他们的能力。

我们更应该庆幸的是，我们能够为孩子提供一个充满爱、鼓励和支持的环境，让他们在面对困难和挑战时，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去应对。

教育不应该是一场零和游戏，而是一个共同进步的过程。我们每个父母，都有机会通过自己的选择和行动，为打破囚徒困境的怪圈贡献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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