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40读书笔记|《太白金星有点烦》——超脱因果，不是不沾因果，而是只存己念；太上忘情，不是无情无欲，而是唯修自身
《太白金星有点烦》作者马伯庸，这是读的作者的第二本书，第一本是年前读完的《长安的荔枝》，当时就对主人公李善德兢兢业业十多年，然后终于买了房给了妻女一个安稳之所，却担忧如何还房贷，又稀里糊涂的接下了“荔枝煎”—“荔枝鲜”，将几千里之外的荔枝运来京城为贵妃庆生的故事给吸引了。这着实是送命的差事——因古代只有马与船，无空运无冰箱而且荔枝本就不易保存。
因岭南距离长安4700多里（山路水路纵横，其间大大小小近百处驿站），而且荔枝极不易存储（一日色变，俩日香变，三日味变）。贴切当下现代人的房奴打工人生活，一个惊心动魄又动人心弦的故事开启了，又紧张又欣喜。
这次的《太白金星有点烦》依然不落俗套，是耳熟能详的四大名著《西游记》玄装与三徒弟孙悟空，猪悟能，沙悟净以及白龙马历时十四年克服艰难险阻西天取经的故事。增加了凌霄殿天庭，灵山，王母，观音等立场不同，各有心思，人事协调，报销等各方协调斗智斗勇的故事。
主人公太白金星李长庚，想升级金仙，却在路途中对际遇的人事有了恻隐之心，有惩恶扬善，有扶弱的正义慈悲之心，终修得正果金仙却依然保有更重要的善的故事，一念成佛，一念也许会成为一个恣意又洒脱的诗人。
很一气呵成又跌宕起伏的故事，仿佛在随着他寻求真相，求得一个无愧圆满。
有蛮多职场会遇到的巧妙讽刺与内涵，还加入了程序员工作的一些情节，读起来真的是引人入胜，是耳熟能详的西游，又是别样的新鲜有趣。部分节选如下：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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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帅必起于卒伍，宰相必起于州部。不在红尘洗礼一番，你成佛了也不能服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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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庚这么多年做下来，深知护法工作不需要搞什么新鲜创意，稳妥第一。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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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不主动做事，才不会沾染因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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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正的高手，让你吃个哑巴亏，你还得受着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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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李长庚知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仙界讲究“道法自然”。什么叫自然？天压着地，高压着低，你忍让了一次，人家就会顺势蹬鼻子上脸，次次忍气吞声，你就会被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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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头通达了，连茶味都感觉更加醇厚灵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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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第三章
- 对方明知是你搞的事，偏偏一点把柄也抓不住，这才是无形的威慑。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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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拾柴，火焰高涨；火焰高涨，岂不是众人都可以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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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假一点，才能把人情做到位。就好比凡人给做官的行贿，都是拎一个食盒说给您尝鲜，做官的难道不知盒子里都是金银？不过是要个遮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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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庚在启明殿做久了，深知这个道理。斗归斗，却不要做绝，绝则无变，终究要存一分善念，方得长久。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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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恶的飞黄腾达，受害的却胆战心惊，这像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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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中的玉露茶馥郁依旧，只是入口却变得苦涩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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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王母一开始的意图，就只是让卷帘大将去洗一下履历而已，没指望弄到正式名额。前头她表现得那么霸道和强势，其实是所谓“拆屋卸窗”之计。先提出一个不合理的要求，待对方被逼到要爆炸，再退一步抛出真正的请求，对方便会如释重负，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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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修仙是断绝因果，可怎么越修炼这缠身的麻烦越多呢？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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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法高妙，造化玄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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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最麻烦的状况，不是你笨嘴拙舌，而是你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真实目的。人家东一拂尘西一禅杖，问得云山雾罩，你只能被动应答，不知哪句说错了就会落入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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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勘破了这层虚妄，立刻便能走出首阳山的迷障，得到大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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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启明殿多年，深知手段虽重要，仙途要长久，终究还得看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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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我们一趟，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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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静心须改过，若生怠慢路途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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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乐滋滋地发过去，请观音品评。观音沉默了半天，回复说：“写得不错，下次还是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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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争锋，你退一尺，他们就会进一丈。你以为辞了麻烦就少了吗？错了，人家觉得你弱，以后麻烦会源源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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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强硬起来，露出刺，让别人都知道你不好惹，不敢来找麻烦。”李长庚推心置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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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我那只老鹤没有？勤勤恳恳几千年，背着我走遍三界。咱们天天给诸位金仙佛陀分忧奔走，与那老鹤能有多大区别？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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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石碑奇大无比，通体青黑，比山门还醒目，仿佛设计者在声嘶力竭地喊所有人来看上面的十个描金大篆：“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好大的气魄。”观音啧啧称赞，再往山门深处望去，只见层峦叠嶂之间，坐落着楼阁数重，松竹掩映，云霞缭绕，偶闻鹤唳猿啼，明明是一处人间洞府，却俨然有天宫仙家的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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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头戴紫金冠，身披无忧鹤氅，四周花雨缤纷，旋旋落下，极为煊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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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参果树下有一方古朴云木，自成桌台，台上摆着金击子、白玉盘、琉璃茶盏等等，俱各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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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参果深蕴文化，物性暗合天道，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所以不可轻吃，须得有一套规矩。我先给贵客演示一下，什么叫遇金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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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人参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一万年只结得三十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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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经有云，大成若缺，一样东西想要大成，必须让人觉得稀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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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不是我说你，当初你非要选飞升，上了天又怎么样？听着风光，一天天苦哈哈的，谁都怕，哪如我这里自在，既无考勤点卯之苦，又无同僚倾轧之忧，赚了功果尽由自己花销，何等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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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殊途而同归，他做天官，你做地仙，你们两个都有光明的仙途，又何必争个高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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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吹嘘之术的精髓所在，你不必天衣无缝，只要把想让他们看到的部分浓墨渲染即可——大家都急着看人参果树是否能救活，谁会在乎悟空去落伽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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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护法辛苦一场，若不顺势揄扬一番，岂不是白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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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干活多好，大家劲往一处使，不藏着掖着，也不用提防谁。”“其实单纯干活啊，真不累。累的是，咱们一半的脑子都用在提防自己人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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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俩神仙一起抬头望着那参天大树，嘴里嚼着人参果，一时都不想动。阳光透过枝隙洒下来，带着淡淡的果子清香，后园一片惬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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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野之茶虽口感不佳，却别有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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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李长庚觉得，适当低调一点也好，平平淡淡才是原本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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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免费送您个礼包，制造个话题，让妖怪们袭击玄奘时喊一嗓子，就说吃了他的肉，可以长生不老，包管这话题一下子火遍四洲三界。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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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袖一展，从宝库里飘出五样法宝：七星宝剑、紫金红葫芦、羊脂玉净瓶、芭蕉扇、幌金绳，每一样都熠熠生辉、仙气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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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法宝可以讨一份材料，五件法宝出去转一圈，拿的补贴甚至可以多炼出一件法宝了。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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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庚飞到宝象国上空，远远看到半空浮着一座莲花台，观音闭目趺坐其上，周身浮起无数五彩莲瓣，围着她旋转起伏。每有同色三瓣交汇，便化为如露泡影，凭空消失，同时响起一段梵呗。端的是宝相庄严，澡雪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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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五彩莲瓣越聚越多，很快便超过化为泡影的速度，观音整个身躯几乎都被掩入缤纷莲海。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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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湛清光，沉沉威压，看看哪个敢拒绝征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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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怎么惧怕天条，但如果无视了上司的权威，可是要倒大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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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做到人人都不得罪？至少得守住正理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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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那边风起云涌，天庭这边也是暗流涌动，他们俩谁都不轻松。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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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仙师你不知道，砍桂树看着千篇一律，其实每一斧下去呢，桂树上的裂痕走向都有细微的不同，复原的速度也不一样。只要掌握了规律，你就可以砍出想要的任何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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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已经练到了随心而动、意到形成的境界，脑海中有什么图像，手中就劈出什么裂隙。这手绝活，除了我可没人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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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调的关键是，不怕你提的要求奇怪，就怕不知你要什么。只要掌握了各方的真实诉求，东哄哄，西劝劝，怎么都能协调出一个多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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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只能靠着多方周旋，才算稍得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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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庚心如止水，沉神下去，一口气把之前积压的造销全部做完，心中怅然若失。李长庚还想探问，可内心再次响起警报，这不是自己该管的事。他及时刹住了车，收住好奇心，把话题转回到自己的造销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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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种蹊跷之处，似乎被隐隐的一条线串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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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有些事可以说但不必做，有些事则可以做但绝对不能说。你让对方私下里怎么赔偿都行，但要逼对方公开表态，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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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隐患，比确定的危险更令人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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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句话，想要修成金仙，要尽量避开因果，怎么还要主动去招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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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庚于近处端详，心中感慨。秦广王以前头发丰茂能扎住玉冠，如今却稀疏得很，只能勉强靠束带固定了，比起崔判官也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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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广王对阴阳道法不熟，不耐烦地摆手道：“别跟我说这些技术，我只要结果，成还是不成？”“我只能试试看，不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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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生死簿这几千年来，不知叠加了多少法诀、符咒与封印，早已积重难返，有如尸山。我们就算知道缘由，也根本不敢动其根本，万一又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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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句话，清静无为，少沾因果，专心在自己的事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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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仙凡有别，那些下界生灵固然难以揣度仙家心思；我们仙家，也不要轻易以自家高深境界，去评判他们的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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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天上的一日闲情逸致，她们人间就是一年的血肉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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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神仙虽然远离凡间，至少要修一修移形换位的心法。咱们与天地同寿，凡人却是朝生暮死。蚍蜉固然不理解巨龟，巨龟又何曾能理解蚍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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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间执念我们无法理解，但不代表那些痛苦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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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写着，他感觉到玄机冲发，道心守中，举一气而演万物，万千因果自行衍变。有意无意间，一个可能的真相徐徐浮现在灵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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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劫都是安排好的，所有的乱子都是刻意演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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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锅这种东西只要扣在头上，甭管你冤枉不冤枉，都得落一头灰，再没有洗干净的可能。你若错信了别人的花言巧语，稀里糊涂先扛了罪，回头人家一翻脸，你连辩解都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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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一闹起来，就彻底没理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镇压。唯一漏算的是，孙悟空动起真火来，斗战实力恐怖如斯，一步步打到灵霄宝殿前，至此事态完全脱离了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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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罗金仙有本事遮掩天机，却终究难以遮住猴子那看透了荒谬的空洞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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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神念猝起，倏然点亮灵台。是了是了，早知道不去管这些事，便不必沾染因果；不明确表态，便不用惹出麻烦；收起同情与怜悯，也就无须为没完没了的琐事负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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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庚顿觉一股灵气直贯泥丸，导引着真气周游于全身，霎时走遍千窍百脉，全无滞涩，如洋洋长风，一吹万里。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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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时忙碌惯了，陡然闲下来，坐在洞府里不知该干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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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每一处遣词造句，都透露着微妙用心，背后都藏着一番角力。李长庚一路读下来，居然有一种玩赏的感觉。
李长庚说最近境界通透多了，整个人根骨都变轻盈了。 -
揭帖越是平实，说明背后越是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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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咱们修仙之人呢，不能一味傻出力，也要讲究法门。有张有弛，才是长生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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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之道在其心，不在其形。大道无处不在，哪里都有仙途上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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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之事，互为因果，等你得证了金仙境界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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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脱因果，太上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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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李长庚识相，不要再触及此事因果，未来调回有望；倘若能斩断无关俗缘，更是金仙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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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灯古卷伴佛前固然前途大好，但也有人宁愿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这乌鸡国主，不过是另一个镇元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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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理顺千头万绪，平衡方方面面，还得提防宵小作祟，实在太不容易了。若非有你，我就算熬得过黄风岭，也绝闯不过乌鸡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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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无情，要淡泊，要清静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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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庚能看出来，观音一会儿收一个童子，一会儿放出一条金鱼，可见每一难背后恐怕都有一番折冲樽俎。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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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断因果，才好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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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哪日得证金仙，想让一个小吏生不如死，都不必自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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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什么惊天阴谋，不过是凡尘中每日都会发生的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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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和六耳一个资质高绝，成就惊人；一个执着顽固，只认死理，这才让这一桩冒名顶替的勾当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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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帖总结说，这猴子其实是孙悟空自己的心魔所化，一体两心，善恶兼备，唯有刻苦修持，方可扬善泯恶，战胜自我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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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走投无路之后，被迫用最极端、最绝望的行为向三界发出呐喊：“孙悟空”这个名字、身份和命运，本是属于他的。六耳唯有如此，才能争取到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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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自己偶发善心，给了他虚假的希望，却又没办法解决，才导致这一场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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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去学吴刚伐桂，徒劳地砍了那么久，却一丝痕迹也没留下，到头来都是一场空。这……这不正是太上忘情的真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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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接触的同僚，发现老李眼眸越发深邃，难以捉摸，讲起话来也越发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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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事都是如此，就像吴刚去砍桂树，无论多热闹，终归不复有一丝痕迹。他的语气冰冷依旧，说不上是客气还是讽刺。不过李长庚多少能理解，经历了那样的事之后，很难对这个世界再有什么亲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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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是亲身经历，比观音转述得更加清楚。李长庚不由得闭眼微叹，然后劝解道：“六耳也是冤屈难伸，心中激愤之故，希望大圣不要心存芥蒂。”“明明是我负了他，哪里轮得着我心存芥蒂？”孙悟空负手低头，语气低沉，“金星老儿你还记得我官封弼马温时那次闹事吗？”“记得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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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庚道：“也不能这么说。大圣天资聪颖，道心可用；六耳性情偏激，就算走上这条仙途，也未必有大圣走得远。”孙悟空讽刺一笑：“走得远？我成了齐天大圣又如何，不也是替别人扛了劫难和黑锅，可见报应真的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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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起头颅，双眸中多了些许灵动，似有流光微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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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地之道，无非就是大家替来换去，演来装去。我偷了六耳的命，别人又拿我的命去替罪；我演了这一场劫，又在更大的一场假劫之中。那篇揭帖说得也没错：我俩真的是一体两心，他是被镇前愤怒的我，我是死心后苟活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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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星老儿，你若证不得金仙，就算知道真相，有害无益；等你证了金仙，言出法随，真不真相的也就不甚紧要了——你说你忙活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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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言讫大笑起来，笑声直冲九霄云外，大而刺耳，比吹过天庭的罡风更加凛冽。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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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远处的灵山正殿，也已张灯结彩，诸多神佛次第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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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金星没有回头，他已经是半个金仙了，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他能感觉到，背后高空有几道视线扫过，似有催促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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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无底船头的孙悟空，如同褪去了一层色彩。冷峻厌世的神情消失了，双眸也不再闪着讥诮与锋芒，眉眼间变得慈和，不见任何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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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冲其他三人含笑道贺。那和煦温暖的笑容，似是千里万里之外的阳光照彻琉璃，只见灿烂却无甚温度。那是一种遥远的和善，是斩断了一切俗因之后的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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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庚突然间，彻底明悟。为何玉帝与佛祖会安排孙悟空参与西天取经？只要他一上无底船，便会舍下躯壳与浊念。从前的愤懑、怨怼与各种因果牵绊，便统统被抛却。那一桩不可言说的大秘密便可彻底消失，再无任何隐患。而对灵山来说，一个天庭顽妖皈依我佛，成了正途之外的佛陀，又是何等绝妙的揄扬素材——毕竟那可是天上地下独一个的孙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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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消了隐患，灵山得了揄扬，悟空有了前途，可谓皆大欢喜。这……这才是太上忘情的妙旨真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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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脱因果，不是不沾因果，而是只存己念；太上忘情，也不是无情无欲，而是唯修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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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以自身修行为念，不为下界之事动摇心旌。如此一来，因果可以沾而不染，情欲也可以挂而不碍，境界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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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感觉到身旁一股磅礴的法力升腾而起，她侧过头来，看到李长庚周身散出金光虹影，整个人神意洋洋，很快隐没在一片耀眼的宝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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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宝象国之后，我一直在想，世间受苦受难的人那么多，又岂独在取经路上？我若成就佛陀，高坐莲台之上，日日讲经，享用三界四洲香火，固然圆融无漏，又怎么救苦救难？
我怕成佛之后，从此离人间疾苦远了，对下界苦难不再敏感，反失了本意。所以便借着凌云渡口脱壳的机会，交换了身份。 -
凡事该有始有终，所以玄奘凡胎会替我到西天成佛，我则以玄奘的身份留在大唐，在长安城里译经说法。
贫僧不要凭着金蝉子的身份轻松成佛，在灵山享受极乐，而要以玄奘之名留驻凡间，方不负大乘之名。 -
我去地下一趟，哪怕搜遍整个地府，也要寻回六耳的魂魄。他只有魂魄，我只有躯壳，正好还他一段因果。
之前我在广寒宫，看到吴刚砍树，说他无论怎么砍，桂树还是一如原初，不留任何痕迹。结果被他反呛了一句，说哪个不是如此。如今看来，毕竟还是留下了些许裂隙，不枉辛苦一番了。 -
两人且聊且行。远处取经队伍已经收拾好了经文，驾起祥云喜气洋洋地朝着东土而去。但见满天瑞霭、阵阵香风，前方眼见到了长安。李长庚趁观音一时不察，到底还是朗声吟出来：
当年清宴乐升平，文武安然显俊英。
水陆场中僧演法，金銮殿上主差卿。
关文敕赐唐三藏，经卷原因配五行。
苦炼凶魔种种灭，功成今喜上朝京。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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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我并没打算写这么长，预估三四万字就差不多了。不过创作的乐趣就在于意外，随着故事展开，角色们会自己活起来，跳出作者的掌控，很多情节不必多想，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我要做的工作，只是敲击键盘，把这些东西从脑子里召唤出来。每天两三千字，前后一个多月，结果写完了回头一看，好嘛，居然有十来万字。也好，尽兴了，疲惫一扫而空，这次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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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乘兴而写的东西，神在意前，一气呵成，固然写得舒畅，细节不免粗糙。不过写文这种事，粗糙的澎湃比精致的理性更加可贵，以后有机会再雕琢一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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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刚伐桂，就算不留下任何痕迹，也乐在其中。有时候创作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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