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业危机

回到家已经7点了，林亦疲惫地搓了把脸。

心里想着好像没有什么心思做饭，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挽起了袖子，打开了冰箱门。

“哎...”林亦长叹了一口气，一边想着前途渺茫，一边系好围裙开始打量冰箱。

林亦的公司最近引进了一个人工智能产品，名字不知道是 GG-Bond 还是叫 GDP 的东西，据说是高科技产品。

老头说可以自动生产内容，帮忙提高大伙的办公效率，减轻大伙儿的工作负担，还制定了新的 kpi ，目的是让大家更快适应这个东西，把它应用到业务上。

哎哟，资本家们可真是会计算啊。原本就已经高负荷运转了，这还要怎么提高？

人又不是机器，多给块芯片，就能跑快一倍。

拜托了拜托了，大家都不是第一次出来打工了，打工人都联网了，老板的套路也不知道更新一下。

什么人工智能，说得天花乱坠，会不会降低大伙儿的工作负担先放一边，本质还是降本增效的手段，降低的是一线的打铁工人数，增强的，是老板银行账户的 GDP。

林亦的担心并不是什么杞人忧天，公司上次引进了一个什么办公机器人，运营部门的人手一年之内，少了三分之一。

这么想来，那老头演讲完了，还看了林亦一眼，这一眼可谓耐人寻味啊...就差把优化写在脸上了吧。

林亦嘴里嘟嘟囔囔诅咒着老板，切菜的手法却很娴熟“哆哆哆哆....”

要说为什么这么忧虑，因为很不幸，她属于公司里面，一线铁工中的铁锈。

勇敢的铁王会敞开心扉拥抱新事物，哪有钉子锤哪里。但是铁锈大人有自己的主见，不怎么讨老板喜欢，也不会乖乖接受“改造”的，不仅不“拥抱”，甚至想用胸肌夹死这个“新事物”。

倒不是说林亦在工作中有多划水，她是那种能做到及格的程度，就绝对不会主动增加自己的工作量的人。

属于工作能力上多快好省，挑不出很大的毛病，也没有野心的人，所以也谈不上有多优秀。

铁锈，在经济上行或者平稳的年代，兴许能够苟活。但在经济下行的时候，在一众卷成泡面的职场里面，就显得异军突起了。

做好了两菜一汤，已经快接近八点，林亦给自己做了一杯冰凉的柠檬水。

林亦居住的地方是一个装修温馨的公寓，迎着柔和的灯光，很有点小资情调，发朋友圈都可以不用加滤镜的那种。

解了围裙，林亦擦了擦手，低头想了想，然后走到阳台，摘了两片新鲜的薄荷回来，放到柠檬水中。

她尝了口味道，酸甜清凉的口感仿佛林间清泉缓缓流入食道。

林亦满意地眼睛都舒展开了，拿好 ipad ，找到近期追更的电视剧，开启了平淡又充满仪式感的晚饭时光。

临近九点，公寓终于又响起了门锁声“咔嗒...”，以及两个男人的谈话声。

推门进来的是林亦的两个室友，三人已经在一起居住了两年。

刘行宇迅速地换了鞋，嗒嗒嗒快步走来，假装好奇，实则讨食地询问道：“林亦...我们回来啦，今天做啥好吃的了？”

刘行宇是林亦的大学同学，毕业之后也保持着好友状态，能找到这样一个离市中心近，便宜环境又不错的公寓，也是多亏了他这个原住民的介绍，才能抢先租下来。

“你没吃晚饭啊？我今天做得少都炫没了...冰箱里还有草莓和酸奶。”林亦对他的厚脸皮见怪不怪，支着头看着电视剧，没抬头。

“吃过嘞，就是嘴馋...”刘行宇喜笑颜开，就要去翻冰箱了。“草莓好...林大人真乃当世观音，哎，云泽，你要不要...”

和不讲究的刘行宇不同，白云泽是个慢条斯理的家伙，放好背包，洗好手，擦干净水渍，这才伸手过来。

林亦抬手和白云泽打招呼 “哟，赛哥，今天下班挺早啊...”

他们三个人，林亦是下班最早的，能六点半下班，绝对不会为了给领导一个好印象，磨蹭到31 分。没有在六点29 分摆好起跑姿势，都算是给面子。7 点准时到家，还有时间自己做顿晚饭，或者第二天的中午饭。

其次是设计师刘行宇，不过他下班的时间不太固定，早则七点半，晚则 12 点多都有，如果不是项目的启动和收尾阶段，日常回家可以稳定在 8 点钟左右，回来的早，林亦还会把他那份晚餐给做出来。

最忙的是白云泽，他比林亦、刘行宇大两岁，经常十一点之后才能到家，有时甚至会肝到凌晨打车回来。

好在，林亦和刘行宇也不是什么听话好学生，不仅能够在白云泽回到家的时候搭上几句话，大部分时间睡得还比他晚。

白云泽是个不苟言笑也不爱热闹的人，作为室友，脾气也很好，从来没有指责过他们的吵闹和晚睡。

吃了一颗草莓，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冲林亦点了点头，说话也言简意赅“结项了。”

意思是说，项目结项可以喘口气了。

刘行宇吊儿郎当地把手搭在白云泽的肩膀上，手里端着一盆草莓。 “太不容易了，林老，你快学学赛哥，人家自己本来是老板，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但总是身先士卒，躬身入局，苦自己不苦别人，去得早走得晚，人民好干部，太让人感动了。”

说着，就要的装模作样擦眼泪了。

刘行宇说白云泽自己是老板也没说错，他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创业公司，正处于蓬勃发展阶段，他是公司的 CTO ，凡事又喜欢亲力亲为，自然就比别人辛苦些。

林亦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一是对打工魂的口号不以为意，也不理解为事业献身的精神，明明生活中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二是对前一秒还是向林亦讨好的嘴脸，转眼见利忘义给白云泽当狗腿子模样的刘行宇感到不耻。

“那我学不来，身体没有那条件，赛哥那些东西太掉头发了，我学成裘千尺也学不来，你茂盛，你来。”

刘行宇仿佛也想起了什么，腾一下弹起来，手肘离开了白云泽的肩膀，仿佛碰久了也掉头发。“我也...不是那么得富裕”

白云泽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暗自抬眼，伸手捋了捋厚厚的刘海，仿佛受到了打击，确认着些什么。

讲道理，白云泽作为一个技术老大，却还顶着一头厚重的黑发，如果不是假发，那确实挺让人担心。

刘行宇抱着草莓，凑到林亦跟前，生硬地转开了话题。“你在看什么...哈，这次又是哪路神仙在谈恋爱？”

林亦喝了一口水，眼皮都没抬，把 ipad 挪了一下位置，非常大方地给刘行宇分享 “...这次是人狗情未了，相当够劲，看吗？”

也不知道这个劲林亦是怎么计算的，怎么样算够，什么样算不够。刘行宇没领林大人的恩情，而且出言不逊 “不看，正经人心理脆弱，眼里见不得这些突破伦理的偶像剧。”

也就是今天吃人家嘴短，按刘行宇平时怼天怼地的毒舌德性，早就把“变态”两个字贴林亦脸上了。

林亦似乎预料到他的反应，也没觉得冒犯，把 ipad 挪了回来，接茬 “我懂，恐同即深柜，怕打开新世界大门，一发不可收拾。”

看到林亦接茬，刘行宇一口吞了颗草莓，来了交战的兴致 “嚯...也有可能，说的有点跃跃欲试了。哎？那你新入的门这个你要怎么试啊，试人试狗？”

林亦被他的谐音梗弄得哭笑不得，回旋镖再疼，出去的那一下也是自己扔的。“这个嘛，很简单，主要得看你的性格特征嘛，话多的试狗，安静一点的试人。”

白云泽安静地喝着水，窗外是灯火通明的夜景，窗前是清晰可见的餐厅的倒影，耳边传来两人热热闹闹地打嘴仗，压不住的嘴角慢慢上扬。

安静不下来的刘行宇本来想揶揄回去，也许是和林亦相处太久了，终于是察觉到林亦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便放弃了阴阳攻击。“....感觉你没啥精神，咱们今天还打游戏吗？”

睡前玩两把游戏，是林亦和刘行宇雷打不动的日常活动，就像是白云泽每天的晨跑一样。

虽然刘行宇平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在察言观色方面，其实已经修炼成精。

白云泽闻言也转头看过来。

“哎......”林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头埋进了左手臂弯。“行狗...不开玩笑了，我感觉快要失业了。”

刘行宇放下了草莓，有点吃惊“啊？这么突然，你不是说这个月还要出差？”

林亦合上了 ipad “不是这个月，但是也不远了。”

白云泽拿着保温杯也走了过来 “怎么了？”

林亦抬头看着白云泽，也许是少有地能看到大神主动关心，有点动容，语气软了下来“赛哥到时候能收留我吗？”

白云泽闻言，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

对于这种走后门的行为，刘行宇不懂事地按停，就好像日常献殷勤，舔着脸求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你当赛哥做慈善的，收你过去干嘛，放在办公室当吉祥物？”

林亦把头埋得更深了。“哈...”

刘行宇踢了踢他的凳子，关系太熟就有这个毛病，一点不惯着。“到底咋的，别一副死出，你要是在这里背过去，公寓不好转租。”

“好好好，行狗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儿，都开始思考我的身后事了。”林亦幽怨地说道。“啊...孝啊....大孝。”

赶在刘行宇张开嘴再次发动攻击前，林亦赶紧收拾好自己，换了个正经的语气，快速地解释事情的原委“我们公司引进了一个什么人工智能产品，叫 GG bond 什么的，恐怕又要裁员了。”

刘行宇和白云泽对视了一下，都是一愣，不知道林亦在说什么。

“什么 GG bond，猪猪侠？oh，GG bond，童话里做英雄？” 刘行宇不可思议得看着林亦，一只手指向天花板，一只手叉腰摆了个 pose，一边扭腰一边唱。“oh，GG bond，热血心中流动。”

林亦恍惚了一下，发现刘行宇在唱猪猪侠的主题曲，后知后觉得自己应该是记错名字了。

白云泽按住了发癫的刘行宇，看向林亦“你说的，是不是 ChatGPT？”

林亦歪了一下头，认真思考了一下。“不记得了，就听说能自行生产内容。”

“那应该是这个。”白云泽点了点头。

白云泽的公司就是做人工智能的，尽管具体做什么事情，他们并不清楚。大好奇林亦之前倒是有了解过，可惜，太过深奥，被劝退了，天书听了恐怕也要睡，说自愧不如。

所以，自那以后，林亦再也没有主动问过他工作相关的东西。

但既然白云泽说是，那肯定就是。刘行宇和林亦也装模作样跟着点点头。

“所以，为什么你觉得自己会被裁？”白云泽不解。

林亦张开口正准备解释，被刘行宇打断了“哈...大神这你就可有所不知了。内卷神器嘛，苏醒第一刀，先斩那些不听话的摸鱼仔。”

“呵...”林亦冷笑了一声，鄙夷同时又很现实“这话说的，这点工资，让我工作还行。想要我让我卖屁股？...得加钱。”

“...”好在大家已经相处了两年，对林亦的彪悍形象见怪不怪了。

刘行宇一向主张劝离不劝和。“反正你也不是很喜欢现在的工作，趁这个机会，换个喜欢的不正好？”

林亦耸耸肩看得开“现在这种行情还要啥自行车，都是粪堆里挑金子，环境再熏，毕竟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工作时间刷剧。再说，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工作。”

刘行宇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差不多可以开方子了。“那行。咱打不过就加入。”

林亦依然丧气摇摇头“加入不了一点，脑子不好使，睡着，睡着。进不去，进不去。”

白云泽知道她想说的是之前听自己讲东西睡着的事儿，连忙解释。“ChatGPT 这种大语言模型不太一样，只要学会怎么写提示词就行，我...”

林亦像是拒绝那些用甜言蜜语哄骗唐僧洞房女妖精里的唐僧，转脸摆摆手。“木脑子，学不进去，学不进去。”

刘行宇对林亦这种什么道理都懂又不想付出行动的行径，大为恼火。“既不想失业，又不想学习，我看你是想上天。”更恼火的是，什么档次，居然跟他念一个大学，掉价啊。

林亦顿了一下，烂泥地上摊，接着摆手“没钱，上不去，上不去。”

刘行宇佯装撸袖子，左脚弯膝，要拿拖鞋上手教训这个没出息的室友。“我TM...”

白云泽赶紧打断了刘行宇的施法。“我...知道有...有款游戏，在做 AI 科普。”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不自信，语气显得有点犹豫，有点小心翼翼。

“科普游戏？”林亦放下手，来了兴致。就连刘行宇也露出了探究的神情。

林亦人生三大死穴：美食、游戏、影视剧。

学习不行，玩游戏总不会太差。林亦捡回来点自信。

“嗯...3D 游戏。”刘行宇不紧不慢，诱敌深入。

“手游还是电脑？好玩不？” 林亦眼睛开始放光。

“VR 游戏，应该还行。” 白云泽抬起手，手指挠了挠额头。

林亦眼里的光黯淡了，声音发虚。“哇啊...好，我记一下，下辈子可有得玩了。”

“咳...”白云泽手微蜷起放在嘴边轻声咳了一声，面无表情道。“其实我有一个，可以借你。”

“赛哥！亲哥！” 林亦当即叩拜，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白嫖党的亵渎。“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看着风风火火回房间取 VR 眼镜的白云泽，刘行宇的表情意味深长。

林亦支着头感叹“赛哥真好，真的是什么都好，什么都优秀，可惜就是不咋笑，感觉除了工作，好像就没有什么能让他高兴的东西。”

刘行宇低头又开始吃草莓，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吗？我看他今天就挺开心的啊...”

林亦冲他竖起大拇指，一脸看你胡说八道真长见识的样子。“用什么看到的，你家祖传的阴阳眼吗？”

刘行宇无视了林亦的阴阳攻击，觉得今天两人打不成游戏了，干脆回房间画漫画去了。

林亦借来VR 眼镜，在白云泽简单指导下学会了启动和关闭、打开软件等操作，就迫不及待回屋自己倒腾新游戏去了。

一时间，公共区空无一人，连灯光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