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僧记(一) / 张豫

四僧记(一)  /  张豫

                       四僧列传

                       情僧傅鹏

        全称爱新觉罗·傅鹏。满洲镶黄旗子弟,辽东人氏。

       《花随人圣庵摭语》说:清初满族多情种;出名者有二:多尔衮为孝庄后甘愿摄政,佐顺治建大清二百年基业;顺治帝更是不爱江山爱美人,伤董鄂妃竟遁入空门。姑妄听之。如果痴情是一种美德,那么傅鹏绝对是爱新觉罗的孝子贤孙,颇有乃祖遗风。

        傅鹏生命中情痴于两件事,辽宁足球和他女朋友。八岁时他便看辽宁队踢球,和辽宁队一起成长,可谓青梅竹马。十岁时便认识他女朋友,和女朋友一起成熟,可谓两小无猜。他的爱一分为二:一半给男人(辽宁男足),一半给女人(女友郑娟)。他说,一个男人,没有足球,不是真正的男人;没有女人,不是完全的男人。他最大的愿望是抱着他最爱的姑娘看他最爱的辽宁队踢世界上最漂亮的球。傅鹏的悲剧或许正基于此。他太追求真正和完美,在世纪末的中国。中国足球承载着国人太多的期望,不负重荷、跌跌撞撞;傅鹏爱情的天空中浮荡着太多的无奈,情难如愿,苦雨凄风。

        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爱足球的,好多人只是爱看足球;如果不是世界杯在94年夏天开始,傅鹏的大学生涯也不会在兰州开始。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爱他女朋友的,好多人只是爱追女孩子;每周一封滚烫的挂号信飞到北邮,五年不断;每两个月便坐特快把自己专递到爱人面前,千里送情;着实为中国邮政做了奉献。我想郑娟他日如果移情别恋,那小白脸一定是她班上的通讯员;傅鹏如果悲情欲绝,借他人之肉体慰自己之伤口,此“创可贴”一定是76次的女乘务员。

        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像傅鹏那样不像个男人的,当辽宁队降级的那个冬天。他没有食欲,尽管崔大林说“花落自有花开时,蓄芳待来年”;他只有泪水,尽管古人云“好男儿流血不流泪”。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像傅鹏那样像个男人的,当他女朋友考入北邮他接到兰大的通知书时。他决定到兰州来读书,到兰州来创造梦想和未来。尽管兰州没有惊涛拍岸的大海、两小无猜的女友、和别处的先进繁荣。郑鹃说:“何必去父母之邦,做分飞劳燕”,傅鹏答“无颜见江东父老,抱如花美眷”。所以傅鹏进了兰大生物系,所以傅鹏迷上了酒。

        傅鹏说:足球和男人,都应在自强中生存、奋起,决不能给别人怜悯或鄙视的机会。不管中国足球(男足)做到没有,傅鹏确实做到了。

        我和傅鹏相识于酒桌。当时傅鹏已是“兰大四大酒家”之一,侠名远播。那天晚上(傅鹏拿了一等奖学金请客)的他,喝酒如饮水,来者不拒;烂醉如泥的却是我们五个。我对他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但如果傅鹏心情不好的话,一瓶3.4度的黄河干啤就能放翻他于桌下。傅子曰:千杯不醉是其本色,一樽即倒关乎心情。我曾为这一句话浮一大白!天涯沦落而得此佳朋爽友,夫复何求!

        五年来,我们一起买醉兰州,做了酒肉朋友、烟草同学。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寂寞的饮者,寂寞的名。

        傅鹏虽寂寞,但绝非圣贤。因为他耐不住寂寞,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某次傅鹏参加朋友的婚礼,大醉,醉得连的士司机都拒载。他只好以步当车。婚礼上的百年好合、街头的黄莺作对、粉蝶成双,使得傅鹏触景伤怀、顾影自怜;酒入愁肠,滴滴化为相思泪。他踉跄在兰州冬日的街头,很是想念北京的马子。后来傅鹏走着走着就有点变味儿了。可能是体内大量的酒精导致雄性荷尔蒙泛滥,傅鹏变得天干物燥、性致勃勃。饱暖思淫欲嘛。他色迷迷地问每一个擦肩而过的姑娘或女人,“小姐,你寂寞吗?我很寂寞。”终于,一个姑娘(?)没有被他的寂寞吓跑,好像也很寂寞或饥渴。于是一对旷男怨女,就近找了一家宾馆。当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轻松且清醒的傅鹏痛苦地逃回了兰大。皮鞋上足有一斤的灰尘,想来进宾馆前,他或许走了半个兰州;长脸上足有一吨的悔恨,可惜郑鹃看不见。他说他对不起郑鹃,侮辱了他们十年的情感。当天晚上,他又喝醉了,不过没再到街上去转。我反复劝他,那是我大学四年说过的最言不由衷、辞不达意的话。我说:“傅鹏你枉为生物系学生,怎么连生理上最正常的反应也参不透,这只说明你长熟了嘛;何况你连那女人的名字、传呼、地址都没问,大家萍水相逢,但求一宿贪欢。正所谓护花不倾情,移情不别恋。你何苦折磨自己,你并没有对不起郑鹃。除了我,你谁都对得起,你应该把传呼要过来给我嘛。”或许我糊弄住了他,或许他觉得还有人比他更无耻,反正他没那么激动了。倒是我那几天激动地在天水路转了N遍。

        95年,辽宁队降级的那个冬天,傅鹏还有过一段短暂的爱情。那个赛季,悲伤的傅鹏,脆弱的心。他泡了94级兰姐(兰大小姐)。男人在孤独或脆弱时,大多都要寻求女人的慰藉;傅鹏或许是想为辽宁队冲喜吧。不过昔日的“十冠王”还是被踢进了甲B,傅鹏的天空塌了,傅鹏崩溃了。傅鹏说他一生充满悲剧色彩:辽宁队甲A争霸的时候,他失恋佳人;他抱着兰姐满校园传授经验时,辽宁队失恋甲A。大家开他玩笑,说他乃辽宁队的铁杆儿扫把星;他瞪红了眼睛气昏了头竟口不择言地说:兰姐非花扫把星,克夫外带克辽宁。气得兰姐咬碎银牙,飞起玉腿,突破密集防守,直插他的禁区,踢出了致命的一脚......铿镪玫瑰盛开在兰大校园;傅鹏“难兄难弟”彻夜未眠,都低下了高傲的头。傅鹏险些变成“傅朋”。

        我一直奇怪,傅鹏怎么会一片心全系于郑鹃,一坨肉全献给兰姐(虽然只有几个月)。难道他也像球队一样,有主力,有替补。

        99年工体的寒风中,高雷雷一脚怒射,升班马辽宁队与冠军失之交臂。傅鹏仰天长叹:遗恨2000年。提着啤酒吹喇叭似地喝。我一个劲儿劝他:升班马得亚军也很不错嘛。不就是个球嘛,98年俺建业队降入乙级,我也没跳黄河。“我操!建业能和辽宁比?你不要侮辱我和辽宁队。”他抱着酒瓶睡着时,嘴里还骂着:“宋黎辉,叛徒。”

        95年10月10日,傅鹏生日那天,也就是辽宁队正处于降级边缘,傅鹏正处于崩溃边缘,兰姐正处于“克夫”边缘时,郑鹃从北京寄来了一张碟,《仙剑奇侠传》。傅鹏那时对电脑的掌握还在打字的水平,对游戏的感知还处于《魂斗罗》阶段。郑鹃在电话里说,生日快乐,玩玩仙剑吧。这是傅鹏第一次玩仙剑,傅鹏有点莫名其妙。当赵灵儿对李逍遥说: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时,傅鹏明白了,心碎了。他给郑鹃回了一封信,写道:
      情已刻骨,怎能相忘?
      缘定三生,不须誓言!
      你我种种,天亦有痕。
      明夕何夕,风雨同路。
诗犹如此,人何以堪。

         傅鹏浪迹天涯,只因他那古怪的尊严。郑鹃需要的或许只是眼前的温柔。无怪舒婷在《神女峰》中写道:“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男人和女人之间,有好多东西互相看不懂参不透。也就是从那天起,傅鹏迷上了电脑和游戏。到目前为止,仙剑他翻版已不下80遍,还拿了 计算机4级证书。

       每年寒暑假、5月18日(郑鹃的生日),傅鹏都会到北京去。郑鹃从未到兰州来过。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舍不下谁。四年过去了。毕业时,傅鹏去了深圳,做基金经纪。他说北京是帝王都,难得逍遥;辽宁乃伤心地,不堪回首。郑鹃则留在北京继续读研,或是继续等待。有时我和傅鹏开玩笑说:澳门都回到了祖国的怀抱,你就不能回到郑鹃的怀抱?傅鹏总是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中国,郑鹃才是港澳。不过傅鹏只在深圳呆了几个月,索罗斯登陆东南亚,生意难做,他就退了回大西北。他说西部大开发已经开始,兰州机会多得很。天知道。

        傅鹏曾醉眠花下,寻一饷欢畅,但他只会更痛苦。傅鹏也曾另觅知音,求他乡温柔,但他只会更觉故人难舍、故情难忘。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他孤独地守候在天涯,等待爱人的回归。

        天若有情天亦老。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叫“四僧堂” 的神秘组织崛起江湖,名动天下。 据说为首的“四僧”之一“情僧”,心狠手辣、嗜酒如命、最是无情。

        也有人说,情僧其实最多情,无情只是他脆弱的面具。因为,他爱的人远在天涯。

诗曰:
        江湖少年江湖老,无情却为多情恼。
        若得梅花同一笑,天涯何处不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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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张豫
发表时间:2001年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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