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沦落到听新裤子的地步了呢?

上星期,在上班的路上,电台里播放新裤子。

我心里一阵悲哀,20多年前我鄙视的新裤子,我现在居然能听了。是不是我的审美退化了?

按说我是喜欢美国50-70年代爵士、乡村、朋克、金属这一挂的啊。

今天我想从时代、地域、文化、技术这四个维度来说说。

(1)Times

前几天网上在转崔健60岁生日。崔健生于1961年,刚猛的狮子座,1966年的时候他才5岁。而我们要寻找的人,他们应该在1966年已经到达16岁-18岁,他们应该出生于1948年或1950年。

摇滚乐起于美国50年代中后期。战后重建、经济高速发展、安居乐业,那是美国的婴儿潮。像比尔盖茨就是那一代,出生于1955年。

那是年轻人的天下。

他们无所事事,整日游荡。这才是典型的迷茫的一代呢。

他们想寻找活着的意义。他们希望像他们的兄长一样刚猛、壮志凌云,但是很对不起,战争已经结束。

他们不想变成娘娘腔。他们渴望刚猛、渴望愤怒、渴望对抗。

越战给了他们宣泄的出口。狂躁的电吉他就是枪、密集的鼓镲就是心跳。

他们人山人海地聚集在一起,呐喊。

这就是摇滚乐的温床。

没什么技巧,使劲弹、使劲喊就完了。朋克摇滚横空出世。我使劲弹呀使劲弹,我使劲弹呀使劲弹,到底是我手破还是你弦断,到底是我手破还是你弦断。

但是,终究一代人是要风吹雨打去的。

他们愤怒了十几年一事无成。他们开始消沉、颓废、酗酒,有人开始嗑药、迷幻,有人成了冰冷的机器,有人开始相信冥冥之中的神秘。

所以大家看到了现在的垃圾摇滚、迷幻摇滚、工业摇滚、黑暗金属、死亡金属。

但是,终究还有一代人年轻。

他们不像他们的大哥哥那样渴望刚猛、愤怒、对抗。新成长起来的一代,他们喝着可乐游戏人间。

来吧来吧,一起跳舞吧。

迪斯科、荷东猛士野人,一起来吧。

兄长们口里的呐喊,到了他们这一代,也变成了嘴里的RAP饶舌说唱:我不想说,我也不想表达什么,我在自言自语,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

(2)Place

许巍有一首歌叫《在别处》。它不在这儿,它在Club、它在Bar、它在Country、它在City、它在Street、它在Church。

中国是没这些文化的。

在欧洲,Club有着悠久的历史,这是上流人士的主要社交形式。他们需要交会费,还需要有推荐人以及严格的入会审核。会所会定期邀请一些社会名人来做演讲。大家会在会所里进行沙龙交流与小饮、秘密会谈与宴请,甚至在会所里读书、泡澡、健身、小憩。他们以拥有该Club会员为荣,他们会使用印有该会所Logo的信纸写信,以表明自己的身份尊贵。

Bar文化在欧美也有着悠久的历史。每个镇上都有一个Bar,这是平民们的Club。在这里,你可以看到认识的人,听到最近镇上发生的事,一起喝杯酒,一起吃点简单的食物,一起听听那些漫不经心的吟唱。你听,有跳跃的钢琴音符、有低音吉他、有爵士鼓,随便地即兴地吟唱,丝毫不影响你和朋友间的谈话。爵士乐、布鲁斯就从中而起。

每个镇上,即使没有Bar,一定也会有一所教堂。星期日,人们都去教堂做礼拜,大家一起按照声部合唱福音书。甚至在欢庆的节日,人们还会摆动着身体、拍着手跺着脚唱着歌。这就是福音音乐、Soul(灵歌、灵魂乐)乃至Funk的起源。

在乡村,他们没有那些贵重的钢琴,他们只有一把破木吉他,在田野里、在公路上,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曲。

(3)Culture

音乐不是一个单独存在的载体。而是和行为、服装、俚语形成一整套文化体系。

街头篮球、街头滑板、街头斗舞,产生了头巾、太阳帽、墨镜、T衫、肥裤、运动鞋,也产生了涂鸦文化。你如果是花衫、脏辫,你就成了雷鬼。

民谣,也伴随着乡村的牛仔衫、牛仔裤、牛仔帽的服装流行。

金属乐,只有长头发、黑色的皮衣皮裤,才算正宗的金属乐。

而英伦范儿、迪斯科、新浪潮,穿上喇叭腿裤、彩色休闲西服、头上打上定型胶摩丝才够酷。

(4)Tech

摇滚乐三大件:电吉他、电贝司、架子鼓。电键盘算番外。

乡村和民谣只有木吉他,流传到了城市,就有富裕分子给木吉他加上效果器。更有富裕分子,能加上的都加上,吉他音箱发音也被专门的音箱代替,电吉他横空出世。

而在Bar里做爵士乐、布鲁斯乐主角的低音吉他(Bass,中文名贝司),这时却成了电吉他的绿叶,让电吉他在自由的天空中Solo、翱翔、自由想象,而贝司成了一首旋律的底蕴,引导着主音的方向。即兴的爵士鼓,也变得更加有节奏,节奏布鲁斯脱胎而出。

街头就简陋的多,哪里有什么电吉他、电贝司这些豪华玩意儿,更没有双卡录音机这样的奢侈装备。怎么办呢?一只牙买加手鼓或者一只被人丢弃的破军鼓就可以啊。如果连这些都没有,干脆就用嘴来模拟鼓吧。这就是B-BOX的来源。

城市的年轻人,没有街头的苦大仇深,他们把家里的钢琴折腾成电子键盘。后来为了搞强烈节奏的迪斯科舞曲,他们把电子键盘又进化成了MIDI。玩的出神入化的人甚至搞出了人类自然乐器根本无法演奏的声音,这就是合成器。

痴迷技术的人,不断探索电吉他、效果器、合成器的最极限,因而产生了激流金属、硬核金属,甚至到了癫狂的、要碾碎一切的碾金属。

(5)Cross

我这里用Cross想表现跨界。

我个人感觉,我们中国人骨子里是不摇滚的。朴树、郑钧、许巍、张楚、万青、五条人,都算民谣摇滚这个范畴。民谣、流行乐、迪斯科和电吉他电贝司混合在一起,就产生了我们现在所听到的所谓的新浪潮音乐。乐队的夏天其实很多这样的民谣式英式摇滚乐队,我个人感觉像新裤子、盘尼西林、达达、鹿先森、马赛克都是这个类型。

在文化的跨界下,我们现在看到一类摇滚被人们称作视觉系。日系视觉从日本歌姬渊源而来,而中系视觉因二手玫瑰东北二人转而来。哥特式的头发、牙买加式的脏辫、维京式的胡子和光头,都是我们常见的摇滚范儿。

谁还没年轻过啊。即使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们,也有一颗反叛的心。所以在技术的跨界下,我们看到了艺术摇滚、歌剧摇滚、交响乐摇滚、巴洛克摇滚或者华丽摇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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