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二、关于和式的探讨（6）—— 无限和式

在这个专题中，我们将探讨和式与递归式的关系，建立起和式的一般性求解方法，并探讨和式与微积分的关系，体会离散数学与连续数学之间的联系。

参考资料：《具体数学 第 $2$ 版》

六、无限和式

前面我们所探讨的和式都只有有限多个非零项，本篇文章中我们重点探讨具有无限非零项的和式。无限和式需要更加仔细地定义，以免陷入荒谬。

例如，我们可以定义无限和式 $$S=1+\frac{1}{2}+\frac{1}{4}+\frac{1}{8}+\frac{1}{16}+\cdots$$等于 $2$，因为如果将它加倍就得到$$2S=2+1+\frac{1}{2}+\frac{1}{4}+\frac{1}{8}+\frac{1}{32}+\cdots =2+S$$

同样的推理提示我们应该定义$$T=1+2+4+8+16+\cdots$$等于 $-1$，因为如果将它加倍就得到$$2T=2+4+8+16+32+\cdots =T-1$$然而我们并不能接受这样的定义，因为正数加起来无论如何也不会得到一个负数。或者应该定义 $T=\infty$，因为 $T$ 中的相加的项会大于任何指定的有限数。

我们尝试对一般和式 ${\sum }_{k\in K}{a}_k$ 的值构想一个好的定义，其中 $K$ 可以是无限的。

1. 非负项无限和式

首先，让我们假设所有的项 $a_k$ 都是非负的，那么就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定义：
如果有一个常数 $A$ 为界，使得对所有有限子集 $F\subset K$ 都有$$\sum _{k\in F}{a}_k\le A$$那么我们就定义 ${\sum }_{k\in K}{a}_k$ 是最小的 $A$。如果找不到这样的 $A$ 为界，我们就说 ${\sum }_{k\in K}{a}_k=\infty$，这就意味着，对任何实数 $A$，都存在有限多项 $a_k$ 组成的一个集合，它的和超过 $A$。

在 $K$ 是非负整数集合的特殊情形下，我们对于非负项 $a_k$ 的定义就意味着 $$\sum _{k\ge 0}{a}_k=\underset{n\to \infty }{\lim }\sum _{k=0}^n{a}_k$$因为实数的任何一个非减序列都有极限。如果极限是 $A$，且 $F$ 是任意的一个非负整数的有限集合，其元素均 $\le n$，就有$$\sum _{k\in F}{a}_k\le \sum _{k=0}^n{a}_k\le A$$因此 $A=\infty$ 或者 $A$ 是一个有界常数。又如果 $A^{\prime }$ 是任何一个小于所述极限 $A$ 的数，那么就存在一个 $n$，使得 ${\sum }_{k=0}^n{a}_k>A^{\prime }$，则该有限集合 $F$ 就证明了 $A^{\prime }$ 不是有界常数。

按照刚刚给出的定义，我们可以很容易地计算某种无限和式的值。例如，如果 $a_k=x^k$，则
$$\sum _{k\ge 0}{x}^k=\underset{n\to \infty }{\lim }\frac{1-x^{n+1}}{1-x}=\{\begin{array}{ll}1/(1-x),& 0\le x<1\\ \infty ,& x\ge 1\end{array}$$再如 $$\sum _{k\ge 0}\frac{1}{(k+1)(k+2)}=\sum _{k\ge 0}{k}^{\underline{-2}}=\underset{n\to \infty }{\lim }\sum _{k=0}^{n-1}{k}^{\underline{-2}}=\underset{n\to \infty }{\lim }\frac{k^{\underline{-1}}}{-1}{\mid }_0^n=1$$

2. 一般项无限和式

现在，我们考虑和式中既有非负项又有负项的情形。例如$$\sum _{k\ge 0}(-1{)}^k=1-1+1-1+1-1+\cdots$$如果将它成对分组，我们得到$$(1-1)+(1-1)+(1-1)+\cdots =0$$但是，如果延迟一项再成对分组，我们得到$$1-(1-1)-(1-1)-(1-1)-\cdots =1$$我们或许也可以尝试在公式 ${\sum }_{k\ge 0}{x}^k=1/(1-x)$ 中令 $x=-1$，虽然我们并没有证明该公式在 $x<0$ 时成立，不过这样就迫使我们得出结论：这个无限和是 $1/2$。

另一个例子是双向无限和 ${\sum }_k{a}_k$，当 $k\ge 0$ 时 $a_k=1/(k+1)$，当 $k<0$ 时，$a_k=1/(k-1)$。我们可以把它写成$$\cdots +(-\frac{1}{4})+(-\frac{1}{3})+(-\frac{1}{2})+1+\frac{1}{2}+\frac{1}{3}+\frac{1}{4}+\cdots$$如果我们从中心位置开始往外计算这个和式$$\cdots +(-\frac{1}{4}+(-\frac{1}{3}+(-\frac{1}{2}+(1)+\frac{1}{2})+\frac{1}{3})+\frac{1}{4})+\cdots$$就得到它的值为 $1$；如果我们将所有的括号都向左移动一步$$\cdots +(-\frac{1}{5}+(-\frac{1}{4}+(-\frac{1}{3}+(-\frac{1}{2})+1)+\frac{1}{2})+\frac{1}{3})+\cdots$$同样得到值为 $1$，因为最内层 $n$ 个括号可以写成$$-\frac{1}{n+1}-\frac{1}{n}-\cdots -\frac{1}{2}+1+\frac{1}{2}+\cdots +\frac{1}{n-1}=1-\frac{1}{n}-\frac{1}{n+1}$$类似的讨论表明，如果将这些括号向左或者向右移动任意固定步，它的值都是 $1$，于是我们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和式的值就是 $1$。然而如果我们按照如下方式分组$$\cdots +(-\frac{1}{4}+(-\frac{1}{3}+(-\frac{1}{2}+1+\frac{1}{2})+\frac{1}{3}+\frac{1}{4})+\frac{1}{5}+\frac{1}{6})+\cdots$$那么最内层 $n$ 个括号应写成$$-\frac{1}{n+1}-\frac{1}{n}-\cdots -\frac{1}{2}+1+\frac{1}{2}+\cdots +\frac{1}{2n-1}+\frac{1}{2n}=1+H_{2n}-H_{n+1}$$在后面的专题中，我们将证明 $\underset{n\to \infty }{\lim }(H_{2n}-H_{n+1})=\ln 2$，于是我们得到该和式的值为 $1+\ln 2$。

3. 无限和式的定义

通过上述例子的探讨，不难发现，按照不同方式对其项相加可能会得出不同的值，这似乎对我们定义无限和式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关于分析学的高等教材中有类似于 “条件收敛” 这样精巧的改进，然而这会限制我们对记号 $\sum$ 所能进行的操作。因此，下面给出我们关于无限和式的定义。

首先我们定义，任何实数 $x$ 都可以写成其正的部分减去负的部分$$x=x^{+}-x^{-}，其中x^{+}=x\times [x>0]，x^{-}=-x\times [x<0]$$设 $K$ 是任意一个集合，而 $a_k$ 是对每一个 $k\in K$ 定义的实值项。这样一来，我们的一般性定义就是$$\sum _{k\in K}{a}_k=\sum _{k\in K}{a}_k^{+}-\sum _{k\in K}{a}_k^{-}，其中\{\begin{array}{l}{\sum }_{k\in K}{a}_k^{+}={\sum }_{k\in K}{a}_k\times [a_k>0]\\ {\sum }_{k\in K}{a}_k^{-}={\sum }_{k\in K}-a_k\times [a_k<0]\end{array}$$当右边的两个和式都等于 $\infty$ 时，我们不定义 ${\sum }_{k\in K}{a}_k$。设$A^{+}={\sum }_{k\in K}{a}_k^{+}$，$A^{-}={\sum }_{k\in K}{a}_k^{-}$，则

• 如果 $A^{+}$ 和 $A^{-}$ 都是有限的，就说和式 ${\sum }_{k\in K}{a}_k$ 绝对收敛于值 $A=A^{+}-A^{-}$。
• 如果 $A^{+}=\infty$ 而 $A^{-}$ 是有限的，就说和式 ${\sum }_{k\in K}{a}_k$ 发散于 $+\infty$。
• 如果 $A^{-}=\infty$ 而 $A^{+}$ 是有限的，就说和式 ${\sum }_{k\in K}{a}_k$ 发散于 $-\infty$。

我们从对非负项所做的定义开始，然后再将它推广到实值的项。如果项 $a_k$ 是复数，我们也可以将定义推广：和式 ${\sum }_{k\in K}{a}_k$ 定义为 ${\sum }_{k\in K}\Re a_k+{\sum }_{k\in K}\Im a_k$，其中 $\Re a_k$ 和 $\Im a_k$ 分别是 $a_k$ 的实部和虚部，若右边两个和式都有定义，则 ${\sum }_{k\in K}{a}_k$ 有定义，反之则没有。

4. 无限和式的运算法则

接下来我们必须证明分配律、结合律以及交换律，加上首先对某一个指标变量求和的法则，还要证明由这四种和式的基本运算所推导出来的每一个结论。

• 分配律表述为：如果 ${\sum }_{k\in K}{a}_k$ 绝对收敛于 $A$，且 $c$ 是任意一个复数，那么 ${\sum }_{k\in K}c{a}_k$ 绝对收敛于 $cA$。我们可以将和式分成实部和虚部，正的部分和负的部分，再通过证明 $c>0$ 且每一项 $a_k$ 都是非负的这一特殊情形来证明此结论。
• 结合律表述为：如果 ${\sum }_{k\in K}{a}_k$ 和 ${\sum }_{k\in K}{b}_k$ 分别绝对收敛于 $A$ 和 $B$，那么 ${\sum }_{k\in K}(a_k+b_k)$ 绝对收敛于 $A+B$。
• 交换律我们在本专题第 $3$ 篇文章中将它作为交换求和次序的一般法则的一个特例，已经推导了出来。

我们需要证明的主要结果是多重和式的基本原理：经过两个或者多个指标集的绝对收敛的和式永远可以对这些指标中的任何一个首先求和。也就是说，我们需要证明：如果 $J$ 是任意的指标集，并且 { K j ∣ j ∈ J } \{ K_j | j \in J \} {Kj​∣j∈J} 的元素是任意的指标集，使得 $$\sum _{\begin{array}{l}j\in J\\ k\in K_j\end{array}}{a}_{j,k}绝对收敛于A$$那么对每一个 $j\in J$ 都存在复数 $A_j$，使得
$$\sum _{k\in K_j}{a}_{j,k}绝对收敛于A_j，且\sum _{j\in J}{A}_j绝对收敛于A$$在所有的项都为非负时成立，因为我们可以把每一项分解成实部和虚部，正的部分和负的部分来证明一般的情形。因此，我们可以假设对所有的指标对 $(j,k)\in M$ 都有 $a_{j,k}\ge 0$，其中 $M$ 是主指标集 $\{(j,k)|j\in J,k\in K_j\}$。

给定 ${\sum }_{(j,k)\in M}{a}_{j,k}$ 是有限的，即对所有有限子集 $F\subseteq M$ 有 ${\sum }_{(j,k)\in F}{a}_{j,k}\le A$，而 $A$ 是这样的最小上界。如果 $j$ 是 $J$ 的任意一个元素，那么形如 ${\sum }_{k\in F_j}{a}_{j,k}$ 的每一个和都以 $A$ 为上界，其中 $F_j$ 是 $K_j$ 的一个有限子集。从而这些有限和式必定有一个最小上界 $A_j\ge 0$，且根据定义有 ${\sum }_{k\in K_j}{a}_{j,k}=A_j$。

我们仍然需要证明对所有有限子集 $G\subseteq J$，$A$ 是 ${\sum }_{j\in G}{A}_j$ 的最小上界。假设 $G$ 是 $J$ 的满足 ${\sum }_{j\in G}{A}_j=A^{\prime }>A$ 的有限子集。我们可以求出至少一个有限子集 $F_j\subseteq K_j$，使得对每个满足 $A_j>0$ 的 $j\in G$ 均有 ${\sum }_{k\in F_j}{a}_{j,k}>(A/A^{\prime })A_j$。但是此时有 ${\sum }_{j\in G,k\in F_j}{a}_{j,k}>(A/A^{\prime }){\sum }_{j\in G}{A}_j=A$，这与如下事实矛盾：对所有有限子集 $F\subseteq M$ 有 ${\sum }_{(j,k)\in F}{a}_{j,k}\le A$。从而对所有有限子集 $G\subseteq J$ 都有 ${\sum }_{j\in G}{A}_j\le A$。

最后，设 $A^{\prime }$ 是小于 $A$ 的任何一个实数。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有限集合 $G\subseteq J$，使得 ${\sum }_{j\in G}{A}_j>A^{\prime }$，证明就完成了。我们知道存在一个有限集合 $F\subseteq M$，使得 ${\sum }_{(j,k)\in F}{a}_{j,k}>A^{\prime }$，设 $G$ 是这个 $F$ 中那些 $j$ 组成的集合，又设 F j = { k ∣ ( j , k ) ∈ F } F_j = \{ k | (j, k) \in F \} Fj​={k∣(j,k)∈F}，那么就有 ${\sum }_{j\in G}{A}_j\ge {\sum }_{j\in G}{\sum }_{k\in F_j}{a}_{j,k}={\sum }_{(j,k)\in F}{a}_{j,k}>A^{\prime }$。证明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