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伴着巨大的哗哗声,倾盆大雨落了下来。
大雨为山中湖畔的群山蒙上了一层白雾,时不时爆裂开来的电光扭曲了雨中的天空。巨大的雷声在天际炸响。
袭击关东地区的异常高热消失了。轰然而至的大雨在干燥的地面上造就了无数急剧流淌的小溪,将这片大地的温度冷却了下来。
雨势大得仿佛是不知得下上几年几月才会停的样子。这股毫无终止之意,仿佛一切都可以冲走的力量,正彰显了大自然令人惊异的一面。
令人感到呼吸困难的大雨也将柳生别墅包裹了起来。
在与未知的黑色辉煌帝的战斗中受了伤的羽柴当麻、毛利伸、秀丽黄在那里调养着身体。
在一楼的起居室中,纯和娜斯蒂围着白炎跪坐在沙发上。
“哎,辽哥哥和征士哥哥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呢?”
“新宿上空的那条时空的裂缝还没有完全封闭呢……当麻也说过黑色铠甲释放出来的力量仿佛扰乱了空间什么的……”
娜斯蒂有些担心地望向二楼的寝室。
“那么,他们又到妖邪界去了么?”
仿佛想向白炎询问的样子,纯将脸靠了过去。
“是吗?”
巨大的白色身体蜷成一团,白炎完全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
“我说……”
娜斯蒂温柔地将手搭在了纯的肩上。
“纯,没事的。无论是去了哪里……坚强的那两个人,他们会做出正确的判断,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克服的……一定。”
听着她有力的话语,纯点了点头。
敲打着窗户的雨声变得更大了。
玻璃的窗户上,无数的水滴敲上来又弹了开去,玻璃的表面粘满了无数形状不断变化着的水珠。
从FM收音机中流泻而出的肖邦的钢琴奏鸣曲,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位女播音员的声音。
“各位听众,现在的心情如何?袭击东京的异常高温令得新宿中心的路面发生了下沉,新宿西部的高层建筑群的一部分也受到了损坏。只是这样而已,真是很幸运的事情。在高速公路上,返京的车流一直在持续着,而气象局又发布了以关东为中心的暴雨警报。驾车的各位请提高警惕,以防发生事故。那么,请听下一曲。莫扎特的主题曲之变奏曲,演奏者,佩佩·罗米洛。”
哀愁的吉它曲与雨声交错,在静寂的房间中回响。
寝室的门开了,秀的声音传来。
“可恶,辉煌帝的铠甲竟然有会两个……”
二楼的走廊上,三人的足音向着楼梯接近而来。
身负重伤的当麻一只手架在秀的肩上,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楼梯。
换上了便服的伸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远远的跟在二人身后,仿佛是和秀之间有着一块看不见的障壁一般。
“你们已经可以活动了么?”
向着娜斯蒂和纯坐着的沙发走来的伸脸上一副神经紧张的表情,令人难以联想起他平时那种温厚的神情。
“嗯。虽然说是受了伤,但也没有受到直接的攻击……”
秀让当麻坐在沙发中,转过身来瞪着伸。
“的确如此。没有直接参加战斗的只有伸而已。”
伸避开了秀的视线,凝望着挂在墙上的油画。
“……”
对于秀的话,伸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房间里满是不自然的静默。
FM收音机不合时宜地放起了高昂的音乐。
纯小心地替当麻更换着包住脚上伤口的纱布。
“赶快好起来啊,当麻哥哥……”
纯的声音撕开了沉寂的空气。当麻微笑着看着为自己换药的少年。
“是得快点好起来,将辽和征士救出来才行。”
“辽哥哥他们到底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纯一脸担心地仰望着当麻。
“辽一定是作为身着辉煌帝铠甲的战士而被要求对决。这是黑白辉煌帝宿命的对决也说不定。黑色战士正是为了白色的铠甲才来到了新宿,并将我们引了出来。然后,感知到白色铠甲将要出现在辽的身上的黑色辉煌帝打开了时空的裂缝,将他带回了他们的世界……也就是说,如果能查到黑色战士的真实身份,就能找到辽和征士所在之处,也能找到解开辉煌帝铠甲之谜的钥匙……”
当麻冷静的话音未落,秀已经满脸喜色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是这样啊!!好,就这么决定了……娜斯蒂,整理一下资料,开始调查黑色战士的来历吧!”
略有些困惑的样子,娜斯蒂笑着回答:“好……”
背靠着墙壁,始终沉默着的伸神色僵硬依旧,低声道:“为什么那么单纯呢……”
秀缓缓地抬起头,睨视着伸。
“什么!!”
伸保持着冷静的神态,低着头,说了起来。
“即使知道了黑色战士所在的地方,又该怎么和黑色辉煌帝对战?……面对持有那样的破坏力的铠甲应该如何作战?”
“所以得把辽和征士救出来不是么?把他们救出来的话,我们五个人就可以将白色铠甲呼唤出来了。这样一来,就应该可以同黑色铠甲作战了。”
秀的心中,对伸的不满正渐渐的滋生出来。
“征士和辽落到了那家伙的手里。要把两个人救出来就必须和黑色战士对战不是么?即使将两个人救了出来,那黑色铠甲应该也持有和白色铠甲一样甚至更高于它的危险的力量。造就新宿上空的通向异空间的裂缝就是一个例子。”
猛地仰起头来,秀从沙发旁冲到了墙边,逼视着伸。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这种没意义的话!到底你想怎么样,嗯?伸?”
秀的左手抓着伸得衣领,以激烈的表情质问着伸。
“到刚才一直都沉默着,那个时候也是。辽呼唤白色铠甲的时候,为什么你不把力量借给他?”
伸的双肩颤抖着。
“……”
看到伸这样的表情,秀忽然想起了在S海岸边所见到的伸那副不可理解的表情。
“你在迷茫……伸,你在为战斗的事情而迷茫么?”
秀抓着伸的衣领的手又加了一把劲。
“哼,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伸把力量借给辽的话,就不会有现在这种事情了!”
秀很后悔。他的心中,充满了被五人中最信任最亲密的朋友所背叛的感觉。
他嘶哑地叫了起来。
“为什么不战斗,伸!!”
“……”
伸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两人间的感情剧烈地碰撞着。
本来感情很好的两人间这种紧张的状态,给了纯和娜斯蒂一种异样的感觉。
秀怒气冲冲的声音在房间中回响。
“开口啊,说点什么!!”
伸依旧低着头,脸上写着怒气。眼神空虚地凝视着地上的一点。
“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做,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一直在想这究竟是为什么。但是现在,被秀这么逼问,终于知道自己的想法了……”
伸微微抬起头,凝视着秀的眼睛。
没有想到伸会是这样的态度,秀的感情爆发了出来。
“什么!?”
面对推搡着自己的秀,伸摆出了抵抗的姿势,张开两手,反方向推搡着秀。
“我已经不想战斗了……战斗什么的,我已经受够了!!”
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吼出来的了。
坐在沙发中的当麻越过两人的肩膀看着两人的样子。
这爆发出来的怒气令秀震撼。
伸张开嘴,缓缓地说了起来。
“我已经厌倦了,不想再看到受伤的伙伴战斗的样子了……烈火,金刚,光轮,天空,还有我所接受的水浒的铠甲,在过去不断地燃烧着年轻的生命和灵魂,也必定沾满了消失在历史中的人们的鲜血。只要这些浴血的铠甲依然存在,总有一天我们也会被战斗的心所吞噬!”
蜷成一团的白炎微微睁开双眼,听着伸的话。从很久很久以前起就生活在这个世上,和铠甲的继承者携手并进的这只不可思议的灵虎,也许完全看透了伸心中所想吧。白虎静静地合上了双眼。
在战斗中,伤得最深的,就是伸温柔的心了。这么说一点不假,他自己将自己逼到了最为痛苦的境地。伸的心中,针刺般的痛苦在扩散开来。
“为什么只有我们才非得和战斗的痛苦,和铠甲一起生存不可?”
仿佛呼吸都有些困难的伸的表情,令得秀在一瞬间彷徨了起来。
当麻从沙发上站起,向着伸以不寻常的高声道:“适可而止吧,伸!”
在伸向后退却,安静下来的时候,当麻继续说了下去,一字一句,意味深长地。
“我们武士军人是为了战斗而集结起来的五个人。与迦雄须相遇之时,我们就被赋予了保卫地面的和平的使命。铠甲正是这个使命的证明。如今,我们必须遵循死去的迦雄须的教诲,以五个人的心磨练铠甲的力量。这就是我们五人所选择的命运。”
伸沉默了一会,双肩僵硬了起来。
“什么叫命运!什么叫使命!战斗的结局只是流淌的鲜血不是么!”
“冷静点,伸!你现在太意气用事了!”
伸反瞪着当麻。
“我一直都很冷静!正因此……我才会说到铠甲所召唤来的不幸不是么……”
将手放在伸的双肩上,当麻以沉着的语气说了起来。
“伸,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你……一直信任着伙伴,为同伴着想的你,应该是最明白的不是么?”
当麻冷静的言语一点一点地啃噬着伸的感情。他胸中的痛楚令他做出了拒绝的反应。
“烦死了!”
伸的左腕一扬,将当麻打飞了出去。
倒向了沙发前的桌子上的当麻将桌上的花瓶水杯之类的东西全都挤到了地上。
喀啷……
吃了一惊的娜斯蒂和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伸看着自己打了当麻的手,身体向后退去。
“混蛋——!!”
秀抓住了伸的肩。
在过度的兴奋中,戴着皮手套的伸的右拳(表告诉我是拳击手套|||||)击中了秀的脸。
“咕,你这混蛋!”
在身体向后仰的同时,秀也打中了伸的脸颊。虽然以腕力在对方身上造成了很深的伤痕,却也同时深深地伤害了彼此的自尊。
伸纤细的手臂和秀粗壮的手臂交叉在了一起。在这下方,秀的头撞进了伸的腹部。
两人一同倒到了地上。
伸以骑马式坐了起来,扬起了拳头。
“住手,伸哥哥!”
纯飞身跳进了二人的中间,抓住了伸的肩头。
伸恢复了神智,看着纯。那张脸上有泪珠滑落。
“朋友之间……重要的朋友之间不可以吵架的!!”
凝视着少年悲伤的面容,伸对自己的厌恶浮了出来,痛苦地低下了头,然后静静地站了起来,沉默着。
伸的眼中也闪着泪光。
仿佛想要隐藏自己的泪水般,伸向着玄关跑了过去。
伸唐突的举动令娜斯蒂大吃了一惊。
伸打开门,向着雨中奔了出去。
娜斯蒂正准备追出去,当麻的声音阻止了她。
“让他去,娜斯蒂!”
“但是!!”
捂着被伸打中的脸颊,当麻从沙发上站起,向窗外望去。
“不能指望正在意气用事的人能做出冷静的判断……只能自己将答案找出来……伸……”
在当麻的话下,室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半开着的玄关的门摇晃着,将室外的雨声带了进来。
支起上半身,秀满是伤痕的脸朝向伸离开的方向凝望着,脸上是一副与他不相称的无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