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羊你别跟他计较,他一向怪话多,你也不是不知道。”吕思阳见状赶忙打圆场。
李翊轩没有理会吕思阳,反而越来越来劲儿,他的双目放射出灼灼的光,道:“为了维护这种道德制高点,他们不惜用尽各种龌龊的手段——或是灭门,或是横刀夺爱,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道德’吗?这种品格难道就是所谓的‘无瑕’吗?如此卑鄙下作,居然还好意思受人的顶礼膜拜?”
鬼金羊丝毫不以为忤,反而突然变得兴奋起来,道:“痛快,骂得痛快!这帮狗日的们所做的龌龊之事,真是他娘的‘腐’竹难书啊!”
李翊轩见他念了白字,却又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差点“喷”地笑将出来;但转念料想他必是没有觉察,便不得不强忍笑意,道:“如此说来,羊叔归顺冥府,想必不单单是因为蚩尤知人善任的缘故吧?”
鬼金羊微微颔首,道:“当初归降的时候确是因为厌倦了天庭的腐朽与伪善,不过后来还是完全折服于皇上的胸襟与为人了。”
李翊轩却话锋一转,说道:“其实,蚩尤虽然如此贤明,但也只能排到第二个档次。”
出人意料的是,鬼金羊却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恶化,只是微微一笑,道:“皇上生前也曾多次说过,说他只是个二流水平的皇帝。”说着,脸上呈现出恳切的表情,道:“既然你也这么说,那么你能为我解开这个疑惑么?”
李翊轩并未料到鬼金羊会如此诚恳,不由得一怔,随即道:“我只说我的看法,至于蚩尤是不是这么想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鬼金羊仍然是一脸的诚恳:“没有关系,你但讲无妨。”
李翊轩沉思片刻,徐徐说道:“我记得《道德经》有云:‘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大概其是这么说的,原文我是实在记不清楚了。”
吕思阳插嘴道:“没错,这些确是道德天尊所言,你记得一字不差。——翊轩,你继续说吧。”
“那么按照这个观点来看,蚩尤可以排到的的确就是第二个档次了。”李翊轩接着说道:“而天庭恐怕只能排到最末一个级别。”考虑到吕思阳是玉皇大帝的女儿,他便并未直呼“玉皇大帝”其名,而是以“天庭”这个词代替了。
吕思阳微笑着说道:“不愧是翊轩,引经据典,的确是无可辩驳。——不过,照你这么说的话,以你们人间为例,又有哪个帝王能够成为这第一个级别的呢?想想吧,远的有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近的有‘千古一帝’爱新觉罗·玄烨,又有谁能够达到‘不知有之’的这个境界呢?”
“凡天下之伟人,必定誉满天下,谤满天下。”鬼金羊深表赞同,道:“既然名满天下,如何能够‘不知有之’呢?——所以依着末将的意思,‘亲而誉之’已经可以算是最高的级别了。”
李翊轩神秘地笑笑,道:“二位差矣。”
“此话怎讲?”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不过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李翊轩徐徐说道:“如果是人治,任谁也不可能达到这‘不知有之’的境界。”
“人治?”吕思阳毕竟从2009年起就待在人间了,自是对很多名词已经了然于心。当李翊轩说出“人治”这个关键词之后,她便很快恍然大悟,接茬道:“翊轩,你接下来要说的是‘法治’吗?”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四娘!”李翊轩哈哈大笑,道:“绝对的权力必然导致绝对的腐败,历史上为什么有着那么多的明君和昏君?——这恰恰说明了‘君权为先’是错误的!只有法治下的宪政,才能够让整个国家走上一个健康运转的轨道,而不会由国君的贤明与否来决定这个国家的命运。”
鬼金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现在我开始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将‘以法为先’定为我冥府的国本了。”
李翊轩接着鬼金羊的话题说道:“由人治过渡到法治,也是极为艰难的一个过程。这其中的途径之一,便是由开明的国君以强硬的手腕来保护法治的方向——当然,这正是蚩尤所选择的方法。现在看来,虽然他已经不在了,而且冥府更是重新尊天庭为宗主国,但冥府的国本依然没有改变,整个国家的运转也依然正常。”
李翊轩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在我看来,虽然羊叔你和阎罗王仍然对蚩尤念念不忘,而且言必称‘皇上’,但遇到任何的事情却仍然不忘以法为先。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这个‘皇上’的尊号其实已经化作了一个象征性的符号,所以我可以说蚩尤的‘平武新政’已经和‘不知有之’没什么差别了。”
鬼金羊眼中放出奇异的光彩,激动地对李翊轩一揖到底,道:“多谢指点!”——显然,李翊轩的这席话解开了他多年的疑惑。
李翊轩忙用双手相扶,不好意思地说道:“羊叔太客气了!”
听了李翊轩的一番大论,吕思阳也是心悦诚服,感慨道:“天庭的神仙们哪里知道,他们虽然有着凡人所没有的法术,但其实在见识和眼界上已经足足落后了有数百年了!”
李翊轩又想起了虚日鼠,便话题一转道:“其实我挺同情虚日鼠的。他身在天庭,被那所谓的‘道德制高点’束缚着自己的思想,心中的情意无法光明正大地表达出来,久而久之的这种压抑最终爆发了出来,结果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鬼金羊沉默了片刻,道:“皇上将其秘密诛杀,可以说是给足了天庭面子。如果此事被张扬了出去,真不知玉帝老儿的老脸往哪儿搁。”说罢,见吕思阳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便赶忙抱拳赔礼道:“末将心直口快,还望四公主多多担待。”
吕思阳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罢了,你鬼金羊先后在父皇和蚩尤手下为臣,做出的评价必是更为全面。——其实,我何尝不清楚父皇那优柔寡断的性格,也正因此,他才一直为那些各怀心思的天官们所掣肘。”
李翊轩拍拍吕思阳的肩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日本的明治维新。”
吕思阳嫣然一笑,道:“你李翊轩明明是故意的,还好意思说什么‘不知为何’呢?不过,你说的这个事例倒是一剂不错的良方,等我们度过了现在的难关之后,我会回天庭与父皇商议一下此事。”
鬼金羊听到吕思阳所说的“难关”一词,双眼中顿时杀机大盛,阴沉地说道:“如果能找到虚日鼠的真身,那么就让末将来诛杀此子,以解四公主心头之忧。”
“羊叔忘了吗?”李翊轩插嘴道:“他身后不是还有一个后台老板么?”
“啊!我还真是忘了!”鬼金羊经他提醒,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唉!我倒不怕与这后台老板为敌,只是自量不是他的对手。”
“一定要用武力解决问题么?”李翊轩道:“只要我们能在虚日鼠行凶前找到他的真身,就有机会劝他改邪归正的吧!——别忘了,羊叔你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还曾想要杀我呢,最后我不是仍然活蹦乱跳的?”
“希望如此吧。”鬼金羊淡淡地说道:“人和人不一样,有些道理你和我鬼金羊能讲通,跟他可就未必了。——别忘了,皇上亲手诛杀了他的肉身,还将他的魂魄封印在碧冰剑里达二百年之久,这份仇恨岂是几句话就能化解的?”
“这是他和蚩尤的仇恨,关我什么事?”吕思阳嗔道。
“唉……虚日鼠这个人啊……”鬼金羊摇摇头,不愿再说下去。
李翊轩见状道:“这样吧,我们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文的不行再来武的不迟,如何?”
“也只有如此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吕思阳道。
鬼金羊不再说话,闭起双眼继续打坐。
李翊轩一把拉过吕思阳走出老远,然后兴致勃勃地说道:“思阳,你看今晚良辰美景,四周又没有其他人,可切莫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啊!”
还没待他说完,吕思阳便脸颊一红,啐了一口道:“你想什么呢!这是什么场合啊,你居然还想那事儿!”说罢,向鬼金羊的方向努了努嘴。
李翊轩反而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想什么呢!我是想说,今晚我们索性就不要睡觉了,你来教我飞行的法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