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魔王冢(3)三大殿

“好了，我们出发吧。”不多时，穿戴整齐的吕思阳便站在了李翊轩面前。

“好快！其实我已经做好准备要等一个小时了。”李翊轩半开玩笑地说，“而你居然十来分钟就搞定了。”

“贫嘴。你不饿吗？”

“当然，胃里像火烧一样。”

“米线？”

“去喝点粥吧。宿醉，胃实在是受不了那么老油的汤子。”

于是，两个人在街上找了一家卖包子的小门脸，要了两笼包子、两碗粥和一小碟咸菜。

“翊轩，今天什么安排？”

“嗯？”

“你‘嗯’什么？”

“其实我本来以为早上一起床，你已经不见了踪影，然后在床头上还扔了五百块钱。”

虽然是个老段子，不过吕思阳还是着实呛到了一口粥，咳个不停。

李翊轩见了她的窘态，不由得一个莞尔，略略正容道：“话说，难道不应该是天亮说分手的吗？”

“你可真损。”她一边咳着一边说，“翊轩，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特随便一女的？人尽可夫？”还没等李翊轩接茬，她便继续连珠炮似的说道：“我昨天晚上说的，你很像我的前男友，你还记得吗？——这是真的，你给我的感觉真的太像他了，我没有撒谎。所以，我才愿意……即使你会认为我很随便。”

“好了，不谈这事了。”李翊轩并没有安抚她的意思，话题一转问道：“我能理解成这是交往的暗示么？”

“不是暗示，”吕思阳眨眨眼睛，“是明示。——我是说，翊轩，你可以做我男朋友么？”

饶是他李翊轩也算是个情场老手了，但对方这么直白的表达仍然让他一时手足无措，于是他不由得一愣。片刻后，他才缓过劲儿来徐徐说道：“抱歉，我不能轻易做出决定——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不相信你；我的意思是，我还没准备好。”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在丽江的这段时间，我们可以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么？我是说，结伴游玩。”

李翊轩点点头。

吕思阳很高兴：“谢谢。话说……”

“什么？”

“如果刚才你很爽快地答应了，我反而会觉得你只是为了滚床单而敷衍我。这样我会重新评估你这个人的靠谱程度。”

“所以结论是，现在觉得我比较靠谱？”

“目前来看，我觉得我没找错人。”吕思阳点点头。

“既然我很靠谱，那么接下来，我们在游玩途中是不是就可以滚床单了？”

“……”

丽江城南一隅，木府。

“那么这里呢，就是我们丽江著名的木府。”小麦色皮肤的纳西族女导游熟练地做着介绍。云南的日晒强度很大，而当地人中的绝大部分并不在意皮肤的保养，所以无论先天所带来的皮肤有多么好，都会在后天被晒成一水儿的小麦色，鲜有肤色如常者。

“北有故宫，南有木府。”导游继续介绍着，“所谓‘木府’是我们丽江土司木老爷的府邸。木氏土司家族历经了元、明、清三个朝代，一直是丽江的实际统治者。一直到清雍正初年，才被朝廷委派的官员代替。”

“改土归流。”吕思阳小声嘟囔道。

“是的，改土归流。”导游用赞赏的目光看看吕思阳，但仍按照自己预先背好的解说词介绍道：“北有故宫，南有木府。虽然这只是一座土司的宅院，但它的奢华与恢宏并不亚于任何一座王公贵胄的官邸。现在请大家往这边来……”

“改土归流……真渊博啊，学历史的吧你？”李翊轩半认真地对吕思阳说。

“嘁。”吕思阳撇了撇嘴。

木府后山，三清殿。

李翊轩向远处眺望着，发出由衷的赞叹，道：“这地方真心不错啊！站在这儿，古城尽收眼底——要说那木老爷还真挺会挑地儿的，是吧？”

“好像啊。”一同远眺的吕思阳自言自语道。

“像什么？”

“呐，你看，”吕思阳依次指着木府前院的三大殿（议事厅、万卷楼、护法殿）说道：“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

“是哈，你别说，还真像。你观察的真仔细。——那么，咱们这儿就是景山了？”

吕思阳没有答话，微微笑了笑，不经意间便流露出万千妩媚，足以让万千男儿竞相为之折腰。

而李翊轩却并未为之所动，反而突然严肃了起来。他喃喃说道：“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崇祯皇帝。”

“朱由检？”

李翊轩点点头，道：“如果说到故宫，我想很难把它和哪个皇帝对应起来——或者说，很难说故宫属于具体哪个皇帝。”

“嗯。几百年来，里面住过的皇帝太多了。”吕思阳表示赞成。

“但是，一说到景山，我想到的只有崇祯皇帝朱由检。——我无数次地幻想过那一天的情形。你看，”李翊轩依旧一脸的严肃，伸手指向远方说道：“皇城的街道，满眼尽是李自成的士兵，杀声响彻天际。”

“那是多么令人绝望的场景啊。”吕思阳想像着当时的样子，似乎已经感同身受，表情显出了稍许的不安。

“是的，由恐惧而绝望，由绝望而发狂。但发狂之后呢？”李翊轩似乎在自问自答，“到最后，他只有平静下来，别无选择。”

说着，他不再眺望远方，而是转过身去，四面张望一番，走到一棵树下，继续说道：“于是，他默默走下山，在山脚下选了这么一棵树。自缢，殉国。”

“翊轩，”吕思阳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他，“我好想哭。”

李翊轩转过身，双手抱着吕思阳的肩膀，动情地说：“如果我是朱由检，你愿意作‘那个’女人吗？”

“谁？皇后周氏吗？”

“虞姬。”李翊轩做个鬼脸。

“真会破坏气氛。”吕思阳破涕为笑，撅起小嘴来嗔道：“朱由检和虞姬，这哪儿跟哪儿啊！”

其时已然黄昏。四方街，酒吧。

“谢谢你，翊轩。今天我很快乐。”吕思阳举起酒杯。

李翊轩没有答话，微笑碰杯，一饮而尽。

“话说……翊轩你是学文科还是理科的？”

“你看呢？”

“我觉得像学文的。”

“哦？”

“比如你很健谈。”

“嗯。还有吗？”

“有种浪漫的气质。就像在木府那会儿。”说完后，吕思阳颇有些得意地看着李翊轩。

李翊轩看着她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由得“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怎么，我猜错了？”

“对于‘健谈’来说，其实你昨天坐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喝高兴了。平时我是不会和陌生人说那么多的。当然，现在我们已经熟了，所以自然就健谈了。”

李翊轩给杯子倒满酒，然后一口气喝掉半杯，继续说道：“至于那种所谓‘浪漫的气质’，其实每个理科男大都闷骚内秀——换句话说，每个人都会有点不为人知的爱好和才能。对于我来说，就是喜欢历史。”

说罢，他用恶作剧的目光看着吕思阳。

“好吧，你赢了，理科男同学。那么你的职业是？”

“程序员——哦，确切的说，是独立开发者。”

“‘独立’？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打工的意思？”

“是的。”

“真不错！但是你看起来很年轻啊，也就二十三、四岁吧——肯定不超过二十五岁。”

“眼力真不错，马上就23了。我89年4月的。”

“是吗？快过生日了？”

“27号。”

“噢！”吕思阳很开心，“那不就是大后天吗？——今天已经24号了啊！”

李翊轩当然明白吕思阳的潜台词是“那么可以一起过了”，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转念再一想，觉得她似乎颇有些相亲刺探的意味。于是，他调转话头，有如反击一般地问道：“话说……思阳你的父母都还好吗？”

听了这句话，吕思阳敛去了先前的笑容，平静地答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一个亲人都没有。”

“哦……真是抱歉，不该问你这个。”想必从小失去双亲，在成长中缺失了亲情的呵护，最终导致被包养也就不奇怪了，李翊轩暗暗推测道。

短暂的沉默之后，吕思阳突然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说：“走吧。”

“哪儿去？”

“跟我去把我的房退了。”

这真是再明白不过的暗示了。李翊轩连忙喝掉了剩下的半杯酒，起身结账走人。两个人一起去吕思阳的客栈退了房，李翊轩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一盒杰士邦。吕思阳虽然一再表示不需要，但李翊轩仍然坚持了自己的立场，毕竟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当然，她最后还是妥协了，也没再说些什么。

不消说，自然又是一夜极尽缠绵的鱼水之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