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魔王冢(18)平武那些事儿

“皇上驾崩前,曾赐予我一本御笔札记,并嘱咐我好生保管。他每有所感,必志诸其上。”鬼金羊若有所思地说道。

“羊叔是不是想得有些简单了?”李翊轩撇撇嘴说道:“如果我是蚩尤的话,做了坏事肯定不会往日记里写啊。如果写了,不是授人以柄么?”

“小子,你放尊重点。”鬼金羊冷冷地回应道。“皇上的札记中用的全是简略的隐语,除了他本人之外,没人能看懂他写的是什么。能不能看懂,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另外,我之所以决定把这本御笔给你们看是为了证明皇上的清白,而不是让你小子拿什么证据。”

“简略的隐语?”吕思阳显然是没有听懂。

李翊轩笑笑,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把一件事说得极为简略。比如,今天我和某人滚了床单,可以缩写成‘我滚’这俩字儿。这样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外人是猜不出来的。”

正当李翊轩解释的时候,鬼金羊已经回卧室翻出了那本小册子,拿到了李翊轩的面前。李翊轩接过一看,封面上写了四个字:

平武手札

“貌似没有多少内容啊。”李翊轩捏了捏书脊,感觉很薄的样子。

“这应该是我们天庭特有的装订方法,”吕思阳解释道:“无论多厚的书稿,最后都能装订成很薄很轻的小册子,但翻起来还是保持不变的页数。”

“原来如此,真是妙极了。”李翊轩一面赞着,一面翻开了《平武手札》,发现其中的页数果然比看起来多得多。他一直翻到了平武十一年的位置,仔细翻阅了片刻,便指着一页纸道:“找到了,就是这里了。平武十一年八月二十四,蚩尤写了这么一句话:‘有名爱新觉罗·胤禛者死而下狱。’”

“就这么一句话,没了?”吕思阳惊讶地说道。

“你忘了我刚才说过的了?”李翊轩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他把自己做的事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写在了日记里,那不是授人以柄么?”紧接着,他又摆出一副宣读圣旨的姿态,模仿出一副帝王范儿说道:“朕仰慕四公主已久,为夺其爱,故杀其情郎爱新觉罗·胤禛。——你说,哪有自己给自己写罪证的?”

鬼金羊冷哼了一声,警告道:“小子,你收敛点儿。凭你对皇上如此不敬,如果不是看四公主的面子,本将军早就要了你的小命了。”

李翊轩吐了吐舌头,略略正容道:“好吧,且不论蚩尤是否真的做了这件事,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就是蚩尤本人一定是雍正皇帝遇刺事件的知情者。因为每天人世间死那么多人,他实在没有必要把这件事单独记录下来。”

“但是他毕竟是人间的皇帝啊,有点特殊待遇也不过分啊。”吕思阳表示了质疑。

“那又怎样,”李翊轩不屑地说,“你从蚩尤的用词也能看出来,‘爱新觉罗·胤禛死而下狱’,皇帝的死不是称作‘驾崩’或‘崩’么?我想,作为冥府统治者的蚩尤,即使你在人间是皇帝,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罢了。——我实话实说,思阳你别生气。”

“你小子这话还算严谨。”鬼金羊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人间当皇帝的,到了冥府,也一样是草民。”

“所以,”李翊轩接口说道:“他实在没必要为这个‘草民’单独写这么一句。既然写了,就说明这里面肯定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内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后乾隆、嘉庆这些皇帝驾崩的时候,蚩尤应该是不会再专门为他们写记事了。”说着,他把《平武手札》递给吕思阳,道:“不信你来找找吧。乾隆执政60年,然后当太上皇到嘉庆四年,1164等于75——你翻到平武七十五年,看看蚩尤有没有记录乾隆死这回事。”

事实上,吕思阳已经接受并相信了李翊轩的说法,但她还是接过了《平武手札》。在草草翻阅了平武七十五年的篇幅之后,她把书放在一边并心悦诚服地说道:“翊轩,你说得对,这里的确没有写有关弘历死的事情。”

李翊轩微微颔首,继而转向鬼金羊问道:“羊叔,蚩尤信任的臣子加上你一共有几个人?这些人都是谁啊?”

“三个人,”鬼金羊不假思索地答道:“总督兵马的是本将军,这你们已经知道了;参赞机务的是一个道士,法名冲霄子;最后主管政务的你们都熟,是阎罗老公爷。”

“阎罗公?”吕思阳忍不住问道:“冥府沦陷,他没有被囚禁吗?蚩尤居然还起用他?”

鬼金羊显然是对“沦陷”一词不满,轻轻哼了一声,道:“四公主有所不知,这正是皇上的魅力之处。末将虽为降将,但皇上却能不计前嫌,知人善任,而且用人不疑;将心比心,鬼金羊焉能不全心事主?阎罗老公爷想必也是一样的情况吧。”

“那么,那位冲霄子又是何许人呢?”李翊轩问道。

“不是很清楚这牛鼻子的底细。”鬼金羊摇摇头,道:“只知道他是皇上微服人间时偶遇的一位道德之士,皇上与之相谈十分投机,便召了进来。本将军不喜欢他那文绉绉的味儿,所以极少和他接触。”

“那么,这人在蚩尤兵败自尽后去了哪里?”李翊轩一边追问着,一边想起了给吕思阳锦囊的也是一个道士——这两个道士莫非有什么关系吗?

“兵败?”鬼金羊脸上现出诧异的神色。

李翊轩斜眼看了看吕思阳。鬼金羊会意,知是吕思阳告诉他的,便转向她道:“敢问四公主,天庭的布告当真写的是‘兵败’吗?”

吕思阳也很奇怪,道:“难道不是兵败吗?”

“放他娘的屁!”鬼金羊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咆哮起来。

“鬼金羊,你这是……”吕思阳被他突然的爆发弄得不知所措。

“唉,四公主你被他们骗了啊。”鬼金羊略微镇定了一下,苦笑着道:“三百年来,天庭无时不刻不想夺回冥府啊。从我们廿八星宿的出兵开始,后来换了十二元辰、九曜星官、六丁六甲……哪回不是让皇上打得大败而归?如此这般次次大败,到最后却突然来了个‘大胜’,这难道不奇怪么?说得难听点,如果不是皇上执意和谈招安,恐怕就要三清和四御亲自上阵了。——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们也上,胜负仍未可知啊!”

“和谈?招安?”李翊轩和吕思阳大惑不解。

鬼金羊收起刚刚轻蔑的神色,正容道:“皇上多次和我说过,他早已厌倦了这种无谓的厮杀。于是,他想与天庭和谈,名义上尊天庭为宗主国,但仍保留完整的自治权。”

“等等,让我捋一下这一整件事……”李翊轩沉思片刻,道:“羊叔的意思是,1988年的时候,冥府在蚩尤的授意下与天庭和谈,最终承认天庭为其宗主国。然后,天庭在对内的宣传中完全颠倒了黑白,写成了这个意思:经过一场大战,英勇的天兵成功收复了冥府,作恶多端的伪帝蚩尤自焚身亡。”

“一定是这样的,我太了解这帮狗日的了。”鬼金羊愤愤地说。说完后,他偷偷瞥了吕思阳一眼。

吕思阳则是一副沉重的表情。她沉默少顷,艰难地说道:“身为皇室成员,其实我何尝不清楚我们天庭的行事风格,也早对此事有过质疑……只是,今天被老羊当面戳破这层窗户纸,仍然是有点儿不能接受的……”

李翊轩见状,连忙将话题一转,对鬼金羊说道:“羊叔,照你这么说,既然整个事件是和平招安,那么蚩尤也就不是自焚了?他人现在在哪儿呢?”

“唉……”鬼金羊长叹一口气,摇摇头道:“也不知为什么,当天皇上并没有出席招安大典。大典结束之后,大家在涿鹿宫,噢,也就是皇上的寝宫发现了他。但皇上紧锁殿门,还放了一把三昧真火,就这么……驾崩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唉。”

“看来自焚的事儿是真的了。”李翊轩沉思片刻,道:“那羊叔你为什么不留在冥府,而是来到了人间呢?”

“其实,不单是本将军,连同刚才说的冲霄子也来了人间,留在冥府的只有阎罗老公爷。——噢,皇上在驾崩前已经下旨复了他的王位了,应该叫回他阎罗王才对。”

“皇帝已经没了,三大辅臣本应齐心协力治理国家,但为什么会有两位偏偏在这时来到人间呢?”李翊轩发觉鬼金羊并没回答他,便继续着这个疑问。

“说来话长,让我简而述之吧。”鬼金羊咂咂嘴,一边回忆一边说道:“皇上驾崩前曾连夜分别召见了我们三个人,并给我们安排了不同的任务:我负责在人间看管皇上的御笔札记,冲霄子负责守灵,阎罗王则负责留守冥府代行帝权。”

“守灵?那为什么要到人间呢?”吕思阳颇为惊奇,道:“蚩尤在冥府死……呃,结束生命的,为什么不直接葬在冥府呢?”为了照顾鬼金羊的情绪,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用词。

“当时,皇上的龙体已经被三昧真火损毁了大半。于是,阎罗王干脆对皇上的遗体实行了完全的火葬,骨灰则洒进了忘川河里。至于人间的陵寝,据末将猜测,许是衣冠冢。——由于当时皇上召见末将等人是分别进行的,所以具体的细节末将也不甚了了。”

李翊轩突然意识到,他本来是来了解知春里凶杀案的,但现在却已离题十万八千里了。而且,粗枝大叶的鬼金羊的确对整个事件知之甚少,所以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在这里再浪费时间了。于是他打定主意,向吕思阳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对鬼金羊说道:“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皇上的事,你可有结论了?”鬼金羊问道。

“不,我只是肯定了他是这件事的知情者。至于是不是他做的,老实说,通过羊叔你刚才的讲述,我更倾向于不是他。——但是,在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不能轻易推翻任何假设。”李翊轩认真地说道。

“好吧。”鬼金羊点点头,然后把《平武札记》拿了起来,递到李翊轩的手上,道:“拿着这个吧。皇上一向光明磊落,作为臣子,鬼金羊也理应如此。这本御笔也许你用得着,如果发现了什么,请立即通知我,我随时恭候。”

李翊轩点点头。他突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之中,鬼金羊对他的态度居然有所改变,甚至连“请”字也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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