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前情提要
在上篇中，我们完成了一个微小的工作：
通过平面上的直观案例引入了度规的概念。
具体是这样操作的：
首先，我们分别回顾了平面向量的模方
在直角坐标系和斜角坐标系中的表达式：
直角坐标系：
斜角坐标系：
紧接着，我们揭示了一个“惊天秘密”：
上面两个看似不一样的公式，
是同一个几何定理在不同坐标系下的体现，
因为它们可以写成线性代数中的二次型：
并且满足线性代数的二次型变换规则：
而这个规则就是用来描述同一个几何方程
在不同坐标系之间的转换关系的，
所以满足这个变换规则的两个二次型，
自然也就是同一个几何定理
在直角和斜角两种坐标系中的“投影”。
而其中的矩阵
与这个几何定理有关的同一个张量
在两个坐标系中的“投影”，
这个张量就是本文的主角：度规(Metric)
它其实是决定平面以及更高维空间
几何形貌的关键因素，
我们用平面和球面的度规感受了这一点。
完成主要部分之后，我们又顺便引入了
向量逆变分量和协变分量的概念，
它们分别写作
且满足：
(这里的上标是分量指标而非幂运算)
也就是说，同一个向量的两种分量之间
可以通过度规来相互转换。
这两种分量为我们带来了一次审美的提升：
它们能将向量模方公式统一成一个
任何坐标系下都保持不变的形式：
这是一件让人非常赏心悦目的事情。
在上篇末尾，我们习得了另一个
必备的重要技能：爱因斯坦求和约定，
它利用协变分量和逆变分量的运算规则，
去掉了各种公式的求和符号，
比如向量模方公式可以简化为：
这能使这些公式更加富有极简主义气质，
同时又不影响我们判断求和指标，
这样可以完美hold住广义相对论中
动辄十几个微分方程组团出场的大场面，
从而维持一种简洁优雅的姿态。
具体的我们下篇再说。
可以看到，我们在上篇中经历了
一个从具象到抽象的过程，
这一切都是为了能看懂相对论、
特别是广义相对论中的各种公式而准备的，
这种抽象形式初学起来的确不太好理解，
但同学们不用过度担心，
作为一篇以直观为导向的科普文，
我们会不断尝试建立
具象的几何或物理图景
与抽象的数学形式之间的联系。
如果有同学没读过上篇
或者上次读完后已经过了太久，
不太明白上面回顾的内容，
则可以回头去快速过一遍，链接在此：
PeiLingX：[深度科普] 度规与时空(上)：从二次型的几何直观说起zhuanlan.zhihu.com
现在，带着上篇中提炼出来的这些线索，
我们就可以从熟悉的二维平面出发，
驶入一个全新世界：四维时空。
注意：关于本文的符号体系
刚才提到，我们会不断尝试建立
具象的几何或物理图景
与抽象的数学形式之间的联系，
而这当中就会涉及到坐标的符号体系问题。
当我们讨论具体的几何或物理问题时，
我们会用大家已经无比熟悉的
接地气的经典坐标体系：
而当我们将具象问题
化为相对论的优雅数学形式时，
我们会用富有文艺气质的逆变-协变体系：
请同学们随时注意两者之间的等价性。
这里有一点要注意区分的是：
当我们用“文艺”的逆变-协变体系时，
所有的上标都表示逆变分量的指标，
比如
两个方向上的逆变和协变分量相乘后求和；
但我们用“接地气”的自然坐标时，
所有的上标都表示求幂(通常都是平方)，
比如
而如果同时出现了逆变分量和幂运算，
那就再加上一个括号，比如
上面这些话，同学们可能还看得不太明白，
没关系，等后文涉及到具体物理问题时，
就能渐渐体会到两种体系的区别和联系了。
1) 从光速不变原理说起
在之前一篇关于张量的科普文中，
我们知道了，狭义相对论的本质
其实就是那两个著名的基本假设：
一切惯性系中物理定律具有相同形式
以及
一切惯性系中光速相同
第一条基本假设，
我们已经在那篇科普文中
通过电磁定律的张量形式有所了解：
PeiLingX：[深度科普] 张量：理解相对论的必备语言 (上)zhuanlan.zhihu.com
而现在，我们要来深度挖掘第二个假设，
也就是光速不变原理。
熟读各类相对论初级科普书的少年，
都一定觉得这个从天而降的光速不变原理
显得太违反常识和直觉，
也一定对它导致的种种奇异时空现象
感到过无比困惑：
比如为什么运动的钟会变慢？
比如为什么质量可以转化为能量？
比如双生子悖论中到底谁更年轻？
……
如果没有进一步学习提高姿势水平，
这种问题思考久了，
就很容易陷入空洞的“哲学思辨”，
沦为一个中二少年，甚至沦为民科。
(这是病，得治)
而本文要做的事情，
就是将我们从滑向民科深渊的边缘拉回来，
成为一个真正知道一点相对论的进阶票友。
具体来说，我们会从光速不变原理背后，
挖掘出四维时空最本质的一个几何特性，
然后用它来重新解释那些奇异的时空问题。
相比于反直觉的光速不变原理，
在时空几何视角下的推导和理解
将会显得更自然也更直观，
并且能得到和光速不变原理一样的结果。
而这个“最本质的时空特性”，
说的就是四维时空的度规，
闲言少叙，我们这就出发去寻找它。
2) 时空度规的寻找
我们还是从直观的二维平面出发寻找。
如果我们在二维平面上找两个点
然后用一条有向线段
那么这个线段可以看做一个向量，
我们将它称作位移向量或位矢，记作
它的模方，也就是两点间的距离
自然也可以用度规来计算：
用爱因斯坦求和约定表示就是：
而放到三维空间中，这个式子就是：
用爱因斯坦求和约定表示依然是：
现在再往上升一级，
我们就正式来到了四维时空。
我们这就来定义四维时空的位移向量。
我们将四维时空的位移向量记作
它的形式很容易想到，
就是在三维位移向量
再添加一个和时间有关的分量。
只不过，二维和三维空间中的位移向量
连接的是不同位置的两个静态的点，
而四维时空中的位移向量，
连接的是不同时刻、不同位置的两个事件，
这样才能区分出时间的信息。
接下来，我们就具体写出
并且找到它在四维时空中的模方公式。
一个很省事儿的想法就是
直接在两个事件空间位移向量
加上它们发生时刻的时间差
即：
但这样做有个问题，
我们知道，一个向量中的各个分量
应该具有相同的量纲(单位)，
在我们现在给出的
因此我们需要做一些改造，
比如在
使得
而根据长度和时间之间的关系，
我们又可以马上想到，
这个常数
有没有哪个物理常数具有速度量纲的？
当然有，那就是真空中的光速啊。
所以这个常数
这样，我们就得到了时空的位移向量：
现在我们令
令
于是
这样我们又将
洋溢着文艺范儿的逆变分量形式。
如果我们知道了
那么我们就可以求出
两个事件的时空距离平方
它仍然可以写成：
到此为止，我们看到的一切，
似乎都和二维三维空间没什么区别。
但这里其实隐藏了一个大问题：
或者换个问法：
四维时空的度规
在找到它的具体信息之前，我们可以
先形式化地写出四维时空的度规，
它当然应该是一个
然后我们来对它做一些猜测。
我们知道，三维空间的度规
在直角坐标中是一个单位矩阵：
所以我们不妨先猜测，四维时空的度规，
在直角坐标系下，可能也是对角矩阵，
它应该是三维空间度规矩阵的基础上
加了一个时间分量的样子：
接下来就是要找到这个
对于
继续发挥连蒙带猜的优良传统，
看看能不能碰运气猜出一些线索来。
(反正猜错了也不用赔钱)
从数学上看，一个很“自然”的猜测是，
但如果从物理层面来看的话，
时间是不同于空间的一个特殊维度，
所以度规的时间分量应该有点不一样，
否则就显得太没个性了，
这样看来，
那事实到底是哪种情况呢？
猜到这里似乎真的有点猜不下去了……
物理学的发展历史一次次告诉我们，
单纯的哲学思辨是悟不出宇宙真谛的，
谜底一定是隐藏在某个物理事实当中。
那么，找到
这个不用猜了，前面已经剧透了，
就是那个磨人的小妖精：光速不变原理。
我们现在就用它来试一试。
首先，我们假设有两个参考系
假设某个时刻
两个参考系交会于空间中某处。
交会时，一粒光子从交会处飞出，
我们将“光子飞出”记为事件
光子飞行一段时间后，
到达时空中的一个接收器R，
我们将“光子到达接收器”记为事件
同时将两个参考系交会时刻和交会地点
记作两个参考系的时空原点。
则事件
都是
但事件
假设光到达接收器时，经过的飞行时间
在参考系
于是光子在两个参考系中
行进的空间距离分别为
又假设光子达到接收器时，
接收器在两个参考系中的空间坐标分别为
则光子行进的空间距离又可以分别表示为：
(待补充3维示意图)
于是在两个参考系中有了两组等式：
现在我们就在这两个式子上做文章。
我们知道，在二维平面或三维空间中，
两点间距离是不随坐标系选取而变化的，
特别是在两个不同的直角坐标系中，
距离公式是具有相同形式的(勾股定理)：
几何与物理中还有很多类似的
不随参考系改变的量，
我们将它们统称为“不变量”(Invariant)。
这个隐藏线索告诉我们，
时空中两个事件的“时空距离”，
可能也是一个不随参考系变化的不变量，
在不同参考系中也具有相同的公式。
我们再来看一眼刚才得到的两个等式：
如果我们将两式的左边移到右边，
并且将两个式子合并到一起，
那么我们可以得到一个新的等式：
这就凑出了一个不随参考系改变的式子，
也就定义了一个不随参考系变化的量：
这就是我们提到的时空距离不变量。
有了它，我们就能顺藤摸瓜，
马上找出平直时空的度规了。
根据前面约定，将
记作
于是时空距离公式可以写作：
于是我们跋山涉水翻山越岭、
苦苦寻找的时空度规终于露出了真容：
而我们之前猜测的
时间分量还是秀出了它的诡异个性。
顺便说一句，四维时空的这个特性
是爱因斯坦大学时某门数学课的老师
闵可夫斯基(Minkowski)发现的。
所以这个度规也叫闵氏度规，
平直时空也被称作闵氏时空。
而作为四维时空的定海神针，
闵氏度规也因为有了这个特殊地位，
被赐予了一个独特的符号
当然，刚才对于时空度规的推导过程，
看起来还有点像在凑数学公式。
但接下来，我们就会用三个实例感受到，
狭义相对论中的时空异象或物理结论，
都可以用时空度规以及相应的距离不变量
给出一个理解起来很“自然”的几何解释。
这三个实例，就是刚才提到的时空异象，
我们从易到难一个个来：
钟慢效应、质能公式、双生子悖论。
3) 钟慢效应
先来说说钟慢效应。
为了让问题看起来更直观，
我们还是来排演一个情景剧：
一列火车从一个站台前匀速驶过，
站台上和火车上分别坐着一个人，
按照物理学家缺乏想象力的命名方式，
他们分别叫做ALICE和BOB。
假设火车刚驶入站台时，
坐在火车上的BOB透过窗户
偷窥了一眼坐在站台上的ALICE。
过了一会儿，火车驶离站台时，
BOB又忍不住偷窥了一眼ALICE。
我们假设两次偷窥事件的时间间隔
在BOB的火车参考系
在ALICE的站台参考系
那么那么根据钟慢效应公式，
我们知道：
以前我们是通过光速不变原理
来推导出这个结论的，
现在我们换一种更自然的方式，
用闵氏时空中的不变量来解释它。
我们知道，火车参考系
两次偷窥时BOB都坐在座位上没动，
因此这两次偷窥的空间间隔为
而在ALICE的站台参考系
BOB第一次偷窥发生的地点在站台一端，
第二次偷窥发生的地点在站台另一端，
两者之间有一个空间间隔
而我们有时空中的不变量公式：
而由于
因此
代入
我们就推出了钟慢效应公式：
各位可以根据同样的思路思考一下，
如果换成ALICE坐在原地两次偷窥BOB，
(这是随堂练习，此处留一炷香计算时间)
算出来了吗？
答案和前面的钟慢效应公式恰恰相反：
所以，所谓的“钟慢效应”，
其实并不是说谁的钟走得更慢，
而是指同样两个事件，在不同参考系中
所经历的时间和空间间隔会有所不同，
而对于这两个事件，
时空中一定存在某个特殊的参考系，
使得这它们在其中的空间间隔为
此时它们经历的时间间隔也最短，
这才是钟慢效应的真正物理含义。
(注意，时空中本身没有特殊的参考系，
但是对于具体的两个事件，
我们却能找出这样一个参考系来)
顺便说一句，在这个特殊参考系中
两个事件的时间间隔
叫做“固有时”(proper time)
记作
顺便再说一句，
如果同平面几何做一个类比，
我们会发现，两个事件的时间和空间间隔
在不同参考系之间变化，
其实不过就是时空距离不变量
在不同参考系中的“投影”变化而已，
就像平面上两点的距离不变量，
在不同坐标系中的投影不同一样。
只是二维平面上的投影法则，
由平面上的勾股定理、
也就是由度规
而四维时空中的投影法则，
由四维时空的“勾股定理”(大雾)、
也就是度规
这种“投影”的直观理解方式，
其实可以贯穿整个相对论，
比如在我们之前关于张量的科普文中，
也是用张量的“投影”来理解了
物理定律在不同参考系下的形式不变。
接下来，我们要用“投影”的思维，
来理解一个更有名的式子：质能公式。
4) 质能公式
首先说明，我们这里要推导的质能公式，
除了那个路边卖煎饼的大爷都能说上两句的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运动版”质能公式：
(相比之下，那个著名的
就是“肥宅版”的质能公式)
这个充满着动感的式子，
每一本正儿八经的相对论课本都会提到，
只是大家通常不知道它能用来做什么。
但未来我们会在量子世界中再次见到它，
它与薛定谔方程合体时，会化作一把神剑，
为我们劈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不过，现在我们离这一刻还很遥远，
我们还是先走出第一步，
从时空的度规中把它先找出来。
首先，还是回头来看望一下
本文最初给出的
时空中两个事件的四维位移向量
我们把两个事件的场景具体化一点：
假设在某个参考系中观察到
一个粒子做匀速直线运动，
从
那么粒子离开
也可以看做两个事件，
它们对应的位移向量
就是粒子的空间位移
我们在等式两边
同时除以两个事件的固有时
可以得到一个新向量：
可以看到，它具有速度的量纲，
我们将它称做粒子在时空中的4-速度。
现在先不纠结4-速度的物理意义，
而是继续在它身上装饰点其他东西。
在4-速度定义式的基础上，
我们在两边同时乘以粒子的质量
又得到一个新的四维向量：
而这个量显然具有动量的量纲，
因此它被称作时空中的4-动量。
这才是我们这一幕戏的主角，
接下来，我们就进入4-动量的专场。
我们先在粒子的静止参考系
观察这个4-动量的各个分量。
在这个特殊参考系中，
粒子的空间位移
事件A、B经过的时间正好是固有时，
于是4-动量的分量就是：
我们再来找一个新的参考系
它相对于粒子以速度
于是在这个参考系中，4-动量为
这里就暗藏玄机了。
首先，根据钟慢效应公式我们知道：
我们令
那么四动量的分量就会变成：
各位有没有看出一点端倪来？
这里三个空间分量可以写成：
其中
粒子在参考系
而
就是参考系
于是参考系
粒子的质量变成了
这就是所谓“动质量”的来源。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
如果从“投影”的观点来看，
动质量
4-动量这个四维时空中的向量
在参考系
它并不是一个“真实的”质量。
而这些变幻的“投影”背后，
也有一个与参考系无关的不变量，
那自然就是4-动量的模方
现在我们就来找出它。
第一步，我们先沐浴更衣焚香斋戒，
请出平直空间的定海神针：闵氏度规。
第二步，用它算出4-动量的协变分量：
第三步，算出4-动量的模方：
代入
为了验证它在不同参考系中是一个不变量，
我们可以在粒子的静止参考系
也计算一下
看！我们果然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于是我们就确定了4-动量的模方：
质能公式就将从中诞生。
通过前面的讨论，我们知道
在相对于粒子做惯性运动的参考系
四动量的时间分量为
空间分量为参考系
于是
再代入
现在我们就用它来变戏法，
变出肥宅版和运动版两个质能公式。
先说“肥宅版”的：
我们将刚才的等式做一些简单的移项，
化为：
左边拆成
再两边同时除以
我们知道，在低速近似下
于是：
如果将
将
那么两者之差
就是粒子的动能：
这就是路边卖煎饼的大爷都知道的
“肥宅版”质能公式。
然后来说“运动版”：
我们在
等式两边同时乘以
再代入
整理后得到：
这就是我们想要的“运动版”质能公式，
现在我们先把它暂时封存起来，
等未来某一天，我们进入量子世界时，
再取它出来，与薛定谔方程合二为一，
倚天屠龙，搅他个天翻地覆。
现在，我们还是继续留在宏观世界，
去解决另一个让人困惑的问题：
双生子悖论 (Twin Paradox)。
5) 双生子悖论的几何解释
鉴于很多同学都熟悉这个悖论，
我们这里就只用五行字简单过一遍：
有一对双胞胎姐妹ALICE和ECILA，
ALICE站在地球上静止不动，
(可将地球看做一个惯性参考系)
ECILA乘宇宙飞船出去浪了一圈回来，
然后问题就是ECILA回来的时候谁更年轻？
这个问题，我们还是用度规来解决。
这里其实有一个关键因素，
就是ECILA在这一来一回的旅途中
经历了减速和加速的过程，
这就意味着ECILA的参考系不是一个惯性系。
这会带来什么困难呢？
我们还是回到平面上来做个类比：
如果我们在平面上画一个曲线坐标，
比如极坐标，然后在这个坐标系中
寻找两点间的长度公式，
我们就会发现勾股定理玩不转了，
需要新的度规来匹配它，
这个新的度规，我们下篇再说。
而ECILA所在的非惯性系，
其实就相当于时空中的曲线坐标系，
所以在ECILA的参考系中，
时空度规矩阵不再是
只有在一个惯性参考系里，
闵氏度规才能继续发挥作用，
于是我们只能选取ALICE的参考系，
来分析两人之间的时空距离关系。
现在我们来画一个时空图：
在这个时空图中，
以时间
(有的教材上坐标选取正好反过来)
并假设ECILA一直做的是直线运动。
由于我们选取了ALICE的参考系，
因此ALICE的时空轨迹(即世界线)
在图中是一条水平线(
而ECILA的时空轨迹是一条曲线，
但起点和终点都和ALICE的世界线相交。
从欧几里得空间的观点来看，
似乎是ECILA经历了更长的世界线，
但别忘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四维时空，
不能依靠平面上的直观印象，
而要用闵氏度规下的不变量公式来计算。
我们首先在ALICE的参考系中
任取一段时间微元
那么在这段时间
ECILA移动了
(请回头看看前面的时空图以帮助理解)
但是在ECILA自己的参考系中，
她的移动距离一直是
因此根据时空距离不变量公式：
可知
于是我们得到：
可以看出，这个不等式
在整个ECILA的旅途中处处成立。
于是对
ECILA经历的时间比ALICE更短的结论，
也就是ECILA比ALICE更加年轻。
这样，我们就彻底从数学上解决了
这个困扰我们多年的双生子悖论问题。
怎一个爽字了得！
6) 结语
至此，本文的中篇就接近尾声了。
在中篇里，我们首先通过光速不变原理，
导出了四维时空的度规，即闵氏度规。
然后用闵氏度规顺手解释了
两个曾经充满神秘色彩的时空异象，
和一个充满动感气息的质能公式。
其实，除了文中提到的这些之外，
时空的度规还可以和
其他有意思也很重要的结论联系起来。
比如电荷守恒定律
背后其实是四维梯度的协变分量
和四维电流密度的逆变分量
做内积之后得到的不变量：
(度规同样适用于向量之间的内积运算 )
又如我们在之前的张量科普文中看到的，
两个不同的惯性参考系之间，
向量以及各类张量的坐标分量满足的
洛仑兹变换(Lorentz Transformation)，
这个变换也可以由闵氏度规导出。
(此处省略三千字…… )
总之，有了度规这个定海神针，
我们就能跳出三界之外，
用更高的四维时空的几何视角
看待经典时空观之下的那些难解之谜。
但是，我们迄今为止讨论的一切，
都还是平直时空中的物理现象。
即使是我们放在最后的双生子悖论问题，
也仍然是在平直时空中上演，
只是多了一个非惯性参考系而已。
不过，这个非惯性系却正好是
进入广义相对论大厅的一扇小门。
看过一点广义相对论科普的同学，
可能都听说过一个“等效原理”：
一个在太空中以重力加速度
匀加速上升的电梯内的观察者，
和一个处在地球重力场中
静止不动的电梯内的观察者，
会看到完全相同的物理现象，
无法通过任何物理实验辨别他所处的环境。
这就说明了，非惯性系和引力场
在某种意义上是(局部)等价的。
而我们刚才还顺便提到过，
非惯性系可以看做时空中的曲线坐标系，
有着和惯性参考系不一样的度规表示。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
通过寻找曲线坐标系的度规，
来将非惯性系和引力场联系起来呢？
答案将在下篇中揭晓：
PeiLingX：[深度科普] 度规与时空(下)：黑洞边缘的猎奇之旅zhuanlan.zhi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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