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走了 几代中国心灵的悲痛


  这个夜里,想收获点什么,偏偏星光都沉了。

  泪不再流了,人不再苦了,一条春蚕在作茧自缚之后,终于化蝶飞了。他不再痛苦,不再思考,也不再表述了,他走了,拉下一幕夜色的宁静。于是,我们用一盏小桔灯的人性光芒去寻找神性的慈悲。

 
 
  巴金死了。

  叛逆的感伤驱赶感伤的叛逆,一种情绪的纠缠让我们觉得孤苦无依。

  几代人的青春都在躁动,几代人的青春都在宣泄,几代人的青春都在经历,甚至几代人的青春从前一代人的躁动回到后一代人逐渐老去的平静之上。巴金所表现的是青春的一个例子,而所承载的情绪却是青春的共同。当理想表现为涌动的情绪时,一代人曾经只为情绪而活着。在封建腐朽的生活气息中,一代人的生活就是叛逆的情绪与冲决的情绪,这种情绪就是人性的自由,是自“五四”以来新的生活气息所滋养的新的情绪。

  我们生活在一个新的时代,新的时代仍然滋养新的气息,而情绪在遗传,也在重读中宣泄。

  巴金不是以一代人大脑的姿态而存在的,他是以一代青春心灵的姿态而存在的。所以巴金死去,只能是他的心脏停止跳动。巴金用长在左边的心思考,更多的时候,他也是用长在左边的心感受,并且感受的价值在写作上大于思考的价值。我不认为巴金是一个知识分子,我认为他是一个作家。就“五四”的传统而言,殷海光这样的知识分子与巴金这样的作家继承的是同一个传统,却走在理性与感性不同的形式之上。我们可以批判巴金,但我们绝不能不接受巴金。

  巴金不是一座人的高峰,却是人性可以触摸的蓝天;巴金不是一座文学的高峰,却是人文可以感觉的海洋。

  鲁迅曾称巴金为“一个有热情的有进步思想的作家,在屈指可数的好作家之列的作家”,这在鲁迅的评价中,可称独特。也许巴金所拥有的正是鲁迅所不可能拥有的,巴金的作品,是对于人性的理解与释放,而鲁迅的作品,是对于人性的严厉。

  日本作家竹内好在《鲁迅》中说:“真正的文学并不反对政治,但唾弃靠政治来支撑的文学。”曾有人在上世纪50年代问过毛泽东“鲁迅活到现在会怎么样”,鲁迅没有经历的巴金经历了,但是此后他再也没有文学。同样是竹内好,同样是在《鲁迅》中,他说:文学在政治中发现自己的影子,又把这影子破弃在政治里。换句话说,通过自觉到无力,文学才得以成为文学。证之于巴金创作的黄金时期,证之于他青年时的无政府主义思想,评价鲁迅的恰恰落在了巴金身上,在鲁迅与巴金的比较中,我们也许恰恰发现了文学在某种意义上的相通。

  在鲁迅身上,我更爱看他“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在巴金身上,我更爱他未受摧残的婴儿般的面容。鲁迅是战斗的,巴金是属于无瑕的。

  记忆巴金,曾经替心爱的女友在街边、在斜阳西下时、在幕色渐临中、在华灯初上际、在熙熙攘攘的人流旁,俯下身来于地摊上淘一套《家》《春》《秋》。不知为什么,总认它应该是一个旧版本的青春,温暖而华丽的怀旧,类似于张爱玲。后来却发现错了,巴金表现迷惘,表现叛逆,却不提供方向,比之张爱玲的始终不存在方向,远不是一个维度。在一个探寻与激烈的时代,能够作出深刻与温暖的理解,是多么不易,巴金的温暖,在他所经历的所有时代都不容易。

  儒者梁漱溟认为,中国文化之伟大非他,只是人类理性之伟大。中国文化的缺欠,却非理性的缺欠,是理性早启、文化早熟的缺欠。我们不就是欠缺巴金么?欠缺一种感性的温暖,所以文化不像文化,总像化石。

  巴金走了,终于忍不住了,我们在一种情绪中哭了,怀抱一堆不会成为化石的作品,它发黄的纸页会在胸口慢慢变为灰烬,而我们的青春会记得。人不是一次完美的,但人性是一次善良的,因为巴金文学上并不完美,因为巴金人性的善良,我们终于悲痛了,我们终会知道,只有人值得哭泣。

  如果有来生,巴金这样的人是会完完美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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