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人第十九章

水晶鞋的梦想

（1）回到北京的苍苍成了典型的工作狂。

她将自己的宿舍所有的东西都换成了新的，甚至养了一只叫“LOVELESS”的猫。她

将自己的作息安排得满满的，中规中矩地过起了上班族的日子。早晨起来做早餐，晚上回来赶稿子。一有空就去弄一些新的东西，比如去打网球，去学编剧。这样忙碌的生活似乎再正常不过了。

       而苍苍心中的某个角落，已经空了。

       无爱，无恨，无悲，无喜。连杜琥珀也没有再想过，一丝一毫都没有，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的世界从来没有出现过杜琥珀这个人。

       苍苍在QQ状态上写着：鬓未残，心先死。

       她像一台机器，按照自己设计的程序运行着。那个程序是一个死循环，停不下来。她不敢停，一旦停下来，她就会瘫痪，再也运作不起来。

       苍苍的新小说出版，再次获得了巨大响应，她在网络上也开始走红，苍苍似乎在一夜之间在网络上成为了名人。

       有一天黄昏，苍苍走在广场上，抬起头看着头顶的白云飘浮不定。

       她身后一个小女孩对着她妈妈说：“妈妈，快看，那个阿姨在看云呢。”

       苍苍回过头，就看到了小孩子一张无邪的笑脸。

       阿姨？苍苍开始叹息。什么时候，她已经直接由姐姐晋级成为阿姨了？她开始怀念那些年轻的日子了。有人说：一个人开始怀念年轻的时候，就意味着她开始慢慢变老了。是啊，一转眼，就二十四了。

       广场的石凳上系着的两个气球不知何时飘到半空中去了，越过黄昏的剪影，总是成双。

（2）苍苍的楼上搬来了一个新住户。这是房东告诉她的。

       起初，苍苍并没有在意。然而那个新房主并没有身为邻居的自觉。苍苍总是在夜半被吵醒。她听到尖尖的高跟鞋穿过房间的声音，然后是蹬蹬的两声，她甚至可以猜到那个新邻居一定是一甩一下将两只鞋踢出去。那么，接下来就是洗澡了吧？果然，苍苍听到楼上水声哗啦哗啦。。。。。。。

       苍苍无奈。她住在一栋旧楼里，房子的地板全是薄木板。当初因为房租便宜才租的，但隔音效果十分不好，而且地处偏僻，来往人员很是复杂。

       苍苍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本来就害怕自己失眠，她买了很多催眠的书来看。可是那个邻居一回家，苍苍的睡眠总是被吵醒。忍忍，她只能坐起来继续工作，白天精力不济，黑眼圈大眼袋坐在办公室。

       苍苍也多次去楼上，但每次都是在白天，那个人不在或者在沉睡。她不敢打扰那个在梦里的邻居。

       直到有一天，苍苍刚刚入睡，楼上传来的声音让苍苍头痛欲裂。该死的，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苍苍飞快地穿上拖鞋，哒哒哒冲上楼，狠狠地按新邻居的门铃。

       “咚咚咚”的高跟鞋声音，门打开了。一个女孩伸出了脑袋，疑惑地看着苍苍。

       “好漂亮的女孩！”苍苍一见到那个女孩，就眼前一亮。虽然那个女孩蓬松着头发，脸上难掩倦意，却掩饰不了她天然的美。饱满的额骨，大大的丹凤眼，直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美丽到苍苍有一瞬间的眩晕。

       “请问，您找谁？”甜美的声音让苍苍的心一阵清凉，如微风吹过，吹拂在苍苍的心上，将苍苍所有的火气都吹走。

       “对不起，请问可不可以。。。。。。”苍苍低下头，看着女孩纤细的脚掌下那双细细的高跟凉鞋，“把你的高跟鞋换下来？地板的隔音效果不好。”

       女孩先是疑惑地看着自己脚下的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吐了吐舌头，可爱地说道：“哦，对不起。”

       苍苍理解地一笑，也不说什么，径直走下楼去。

       那一夜，苍苍睡得很是安稳。

（3）周末的时候，苍苍坐在电脑前看电影。门铃突兀地想起来了。苍苍开门，看到楼上的那个女孩在门外，有些不好意思，怯怯地站着。

       “请问，你会电脑吗？”女孩问：“我的电脑似乎坏了，不知道为什么。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大学的时候，苍苍也学习了一点电脑基础。虽然不是太懂，但是女孩的可怜样子让苍苍不忍心拒绝。

       走进女孩的房间，苍苍有些感叹。果然什么屋子住什么人啊。自己的那个狗窝和这个整洁的房子一比，简直不能住人了。家具摆设得井井有条，自己的房子，家具一顿乱放，加上猫到处乱窜，更加不可能整洁得起来。

       只是系统问题，苍苍将电脑的系统重新装了一遍，没过多久就弄好了。看着女孩感激的眼神，苍苍不由得感叹：纯真真的是个好东西。

       闲聊中，苍苍知道了女孩叫李佩瑶，美丽的名字，果然人如其名。

       刚刚从电影学院毕业，在外面跑龙套，经常需要工作到半夜，做替身甚至会受伤，租最便宜的房子，干最苦的活，甚至需要去兼职，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李佩瑶平淡地描述着，眼睛里的迷茫浓到化不开。

       苍苍看着李佩瑶，这样完美的女孩，竟然没有人赏识，简直暴殄天物。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干我们这一行的，要想出名很难。尤其是女演员，要付出代价。”李佩瑶仍然平静，像在说着事不关己的事情一般，“有时候我会觉得，也许哪一天，我就会坚持不下去了。”

       “不！”苍苍无法预期那样的未来，“你不要这样践踏自己。”苍苍紧紧抓着女孩，就像了她曾经最纯美的梦，抓住了杜琥珀的梦，抓住了林雨薇的梦。她不敢松手，害怕在松手的一瞬间，梦就会碎了。所有的肮脏将会将梦吞没。

       “我相信你会成功的！”苍苍定定地望着李佩瑶。

       女孩黯淡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重重地点头：“谢谢你，苍苍姐！”

（4）苍苍和李佩瑶成为了好朋友。

       虽然两个人的作息总是不同，苍苍睡觉的时候李佩瑶还没有回来，苍苍去上班的时候李佩瑶还在梦里。但就像心意相通一般，有时候李佩瑶会在苍苍的门上挂一袋从北郊买回来的飘香烤鸭，有时候苍苍会在李佩瑶回家时发短信问候。

       这样的友情，是不是可以弥补爱情的缺失？

       知道李佩瑶的秘密并不是苍苍的本意。她无意窥视别人的隐私。

       那是一个中午，苍苍忘记带一个文件，只好趁中午午休回家取。还没有进门，苍苍就听到了楼上的吵架声。

       “你算什么东西？你妈妈是贱人，你也是一样的！”苍苍一上楼，就听到了一个女孩在叫嚣，推搡着瘦弱的李佩瑶。

       “姐姐，你别这样！”苍苍看到李佩瑶哭泣着，哀求着。那张哭泣的脸上是两个鲜红的手掌印，显然是被那个女孩打的。

       “姐姐？谁是你姐姐？别脏了我的耳朵！”

       苍苍慌忙冲了上去，也不管发生了什么，将瘦弱的李佩瑶护在了自己的怀里，狠狠地抬起头看着那个女孩：“你想干什么！”

       那个女孩显然没有料到苍苍会来插上一脚，不屑地看着苍苍：“你是这个贱人的朋友吗？那你替她还我家的钱。她在我家住了十多年，现在就像撇清关系，你说这算什么啊？”

那个女孩嘴里嚼着口香糖，耳朵上的耳钉一大串，像一个小太妹一样看着苍苍。

       苍苍随意看了一眼女孩，冷笑道：“如果你是她的姐姐，那就应该是理所应该的。如果你谁都不是，你为什么要让她在你家住上十几年呢？”

       那个女孩吃憋，想要来抢李佩瑶手中的钱包，苍苍拿出手机，飞快地拨了一个号码：“保卫科吗？你们怎么回事？让不干净的人进来了也不管？！”

       那个女孩显然没有料到苍苍会来这招，退后了一步，看着苍苍和李佩瑶：“好，很好。李佩瑶，我会让你后悔的！”

（5）苍苍随着李佩瑶进门，就看到满屋子的高跟鞋。

       李佩瑶一边流泪一边捡地上的那些高跟鞋。苍苍看着那一地的高跟鞋，简直像一场梦。她弯腰想要捡起一只，却被李佩瑶狠狠地喝住：“别动！”

       苍苍吓了一跳，看着李佩瑶一只一只，将高跟鞋收进一个大柜子里。苍苍目瞪口呆，原来这个女孩这么爱那些高跟鞋。

       “这双是我母亲十五岁的时候穿的。”苍苍忽然听到李佩瑶说。她顺着李佩瑶的手看去，那是一双紫色的单皮鞋，漂亮简约。

       “我的母亲是舞蹈家。最爱穿着高跟鞋跳舞。她的最大梦想，就是有一天能站在世界最高的地方，穿着高跟鞋跳舞。”李佩瑶将一双双舞鞋抚过，温暖而柔情，最后停在了一双透明如同水晶一般的高跟鞋上，“这是我母亲最后一次登台的时候穿的鞋。她在跳舞的时候心脏病突发，死在了舞台上。”

       苍苍惊诧，望着那双水晶鞋，呆呆地不知道如何言语。

       “我是我母亲的私生女。她有心脏病，家里的人不准许她恋爱，她却不听。最后爱上了她的老师，我的父亲，他是个有妇之夫。可是我的母亲不顾家族的反对，不顾世俗的眼光，一定要和我的父亲在一起，还生下来我。”

       “她死的时候我五岁，我被父亲接到了他家。在那个家住了十五年。”

       苍苍看着李佩瑶，纯真的背后原来隐藏的都是脆弱。

       “我的母亲喜欢成名。所以，我也要成名，即使是在不同的舞台上，我也要超越她！一定！”李佩瑶握紧了那双水晶鞋，像发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