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林谈吕凤子对“一画”的理解

论书画

  

     关于“一画”，众说纷纷，并无一个定论，可以说是各有各的感受与理解，其中江苏的吕凤子理解为“一气呵成”四字，应当说是理解得接近“一画”的精髓，石涛的起于一画，第一笔始，众笔随之，第一笔立定根基，如同一领头雁，众雁随之，这个“一画”，还有“道”的意味，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下面就无尽了，但看画家画画，第一笔画了，过几天再画一笔，如此类推，如果气脉未断，还说得过去，如果气脉不相连，那么与一画相远离，所以，吕凤子对于“一画”的理解更为接近“一画”的精神内核，至少不远离。那么画画最成功的状态，是在一小时左右完成的画，尤其是写意的画，往往具备“一画”的特质，而工笔画，不容易做到这点，往往容易出现气脉不相连的状态，至少高明而有眼力的欣赏者，能够看出画者用笔的气脉不相连之处，一个人的气质与另一个人的气质不相同，那怕是父子之间，亦是如此，如果王羲之写书法未完成，王献之补之，那么便是风格相同，气脉与气韵有异常，所以谢安能看出之间的不同，非一人所为。书法也是画，心画，抽象的画，线条的意味与绘画是相同的，所在日本的美术展中，有书法一门融入其中，而我们是单独列为一艺，因此画画，最要紧处，还是在同一时间完成它为首要，这里面有灵感袭来，有“兴起”，有上帝的眷顾，画者处于人天合一的状态，无论你画简笔的，还是细密的，均得在相同的时间来完成，而不应当画一会儿，过一段再画，那样气脉不同，无法相连，这是中国画不同于西画的一个特点。

    实际上有的画，明显是气脉不连，如齐白石的花鸟画，六十岁与八九十岁的合作，但同样杰出，只能另当别论，如果谈正正经经的“一画”，却应当以时间在一个范围内进行方可以达到一气呵成的效果，也就是过到“一画”的效果。当然不是说一画就是一根线条连绵不断，线是可以断，可以换笔，只是气不得断，不得中断，要做到不中断，最要紧处当然是时间相近，不过分远离，这样才能做到始于第一笔，众笔相随，这个雁行的局面，来形容“一画”，雁与雁其实不用紧贴，但那阵容其实很连绵，众雁之间间距基本有序，有紧凑感，当然众雁之间兄弟姐妹的心气相连，足成在天空的雁阵景观。这其实是天空中现出的“一画”，自然中的“一画”景象。也就是对于用笔来说，不在乎换笔多少，而在乎气是否相连绵，这恐怕是“一画”效果的要紧处。石涛与八大的简笔写意画能做到“一画”，龚贤的细密画亦能做到“一画”，实际上龚贤画的清凉感觉很大程度上是对“一画”的理解与实践，他的画密度虽大，却尽可能有同一心气的状态下完成，绝对不会在失掉同一心气的情况下再画同一幅画，那样败笔便出现了。

    画画最要紧就是远离尘世，这个龚贤十分高明，不仅心要远，地亦要远，所以他选择与都市远一点的清凉山，这样他的兴起时，不会为外界打乱，常常有些诗人兴起时，作诗作得正入神时，“兴为催租败”，气脉被打断，那怕是有人送酒来，未必续得原来的那个气脉，无法再完成写到一半的诗章，这个艺术的心理状态，绘画还有其它艺术其实道理是相同的。

    “一画”并非是一处简单的绘画手法，而是能够进入哲学层面的，至少与道相联系的，“道”生一，“道”为何，吕凤子在他的《中国画法研究》一书中谈到：“老子的‘道’，可以理解为‘先天地生’那个‘无之以为用’的绝对化‘法则’。也可以理解为‘有物混成--周行而不殆’的运动的‘法则’”，说明白点其实就是天地未生那个状态，其实是画家某一时刻进入静穆的伟大时刻，赤子之心展现，杂念顿失（至少是暂时的消失），这样的心理状态正是创作作品的最佳时机，这一时机，气是一个状态，所谓“一气”是也，那么呵成恐怕就是在一刹那，也许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甚至更多，但放在天地转的状态下，是光阴迫，放在历史的长河中，其实是十分的短暂，就在这个当头，往往一幅杰出作品被完成，可以流传下来。

    气非完全是天生，天地正气有时后天养成，不然孟子为何说“吾养吾浩然之气”呢，所以气得养育，读万卷是养气之一法，行万里亦为养气之一法，气之所养不同，所以王羲之王献之虽为父子，气之状态完全有异，写在纸上壁上的心画不会一样，当然还得有眼力的人明察秋毫，谢安便是这样的人。

    有时气之所奇，在于悲情的人生状态，所以四僧们个个是清、奇、古、怪，这亦是社会环境所逼迫，否则这样王孙公子可能成为纨绔弟子，而非杰出艺术家。

    人争一口气，艺术家画的其实是气，这个吴昌硕说得明白：“吾画画气不画形”，形为气所服务，齐白石是他的跟随者，同样是画气，不过吴画东吴之气齐画三湘王霸之气，正是今天常常说的接地气，人不同，气不同，画中所图之气亦相异。

    有气的作品能够永恒，长久的保存，避过战乱兵火之灾，亦避过水袭人毁诸多之灾，成为今天人们欣赏的杰出古代精品。

   （附本博之涂鸦，与文本无关：）

                                  

                                       《巨榕下的村落》

 

                                             《村落》



 

                                             《榕树相伴》

 

                                           《榕树阴浓》

 

                                             《东山岛》



 

                                           《小梅沙海边》

 

                                            《闲云老屋》系列

附汉简格式书法：

每幅画面都有一个我在，请看下面的脚，虽只一点点，露出一个我在。

 

这幅就明显多了，脚很清晰。

 

这幅有两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