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开始读到《复杂——诞生于秩序与混沌边缘的科学》这本已经记不起来,但是这本书中描述的现象,展现的圣塔菲研究中心的工作,以及取得的阶段性成果给我相当大的震撼。横跨经济学、分子生物学、凝聚态物理学、生命科学、计算机科学、人工智能等领域的,关于复杂现象(秩序与混沌)、复杂性(自组织、涌现等)的思考共同指向了一门新兴的科学——复杂系统科学。作为一个文科生,很难说理解其高深的理论建构,但是作为一种理论思想来接受,则对我从事的语言学研究有相当的启发。
一、
结构主义将语言学研究向前推进了一大步,直到今天语言学专业的学生还是以此为学习的起点和重点。但“乔姆斯基革命”将语言研究推向了生物学和计算机科学的路子,从高度形式化、规则化的角度研究语言。继而认知语言学、系统功能语言学在反对乔姆斯基范式中异军突起,丰富了语言研究的内涵,使之与认知科学、交际研究靠拢。现当代语言研究的一个趋势就是跨学科的趋势,特别是与自然科学结合的趋势,那么,以复杂系统的角度来思考语言问题也是无可厚非的。
二、
复杂系统科学研究的对象是自然界存在的复杂现象,研究者们用“复杂性”来概括复杂现象的性质和特征。复杂系统是一个多体(多个元素)系统,各组分经过非线性的关系构成复杂系统。对于一个复杂系统,没有一个核心规则去指导约束整个系统的行为,而是一种“自下而上”的结构。各组分从一个极为简单的初始条件开始,通过对周围组分的局限性适应,自发组织成子系统,进而构成整个复杂系统。
复杂系统有很多有趣的性质。复杂系统本身具有“不可归约性”,也就是说不能通过局部的性质去推导整个系统的性质。在复杂系统中,系统局部的一个变化可能经过非线性作用,逐渐的、或是突然的影响到整个系统;也有可能,一个明显的效果会在系统中逐渐的、或者突然的消失。对于一个系统,完全的秩序会禁锢系统,使之成为一个僵死的系统;而完全的混乱(混沌)将不会产生任何有生命的组织,是另一种“死亡”。复杂系统是介于秩序与混沌的边缘的,因而它是一个有“生命”的系统。复杂系统是耗散系统,它需要不断地从外界吸收能量以降低系统的熵变。
从复杂性的这些特点来看,语言也有很多类似的性质。
1.
2.
3.
4.
三、
1.
2.
3.
4.
Eg:语言起源与建模研究
用程序先设定一群个体(agent),每一个个体有两个方阵,一个是发音表达的方阵,一个是听音取意的方阵。这两个方阵内部都包含语音和意义两种元素,若干的音义之间形成各种可能的配对,每种配对都具有一定的概率。在实验开始时,这些概率都是随机提供的,没有任何系统。这就代表原始人群里,每个个体都有自己独特的音和义的配合,及独特的语言,问题是怎样才能让这一群个体透过互相沟通,产生出一套共同的语言。战国时代荀子说过:“名无固宜”,但是可以“约定俗成”,实验可以说是替荀子的这句话做了个小验证。用CAS的术语来说,怎样从混沌变为有序。
沟通开始时,随机抽取两个个体,比方说:个体张三和个体李四。张三在自己发音表达的方阵中抽取某个语音U1来表达某个意义M1,李四听到U1,就会在自己听音取意的方阵中抽取对应的意义来理解这个语音。如果李四恰好在听音取意的方阵中选择了M1,便说明两个个体沟通成功,M1-U1在两个方阵中本来配对的概率都将上升。如果李四在听音取意的方阵中选择了其他的意义例如M2,则说明两个个体沟通不成功,M1-U1和U1-M2在各自的方阵中本来配对的概率都将下降。通过几千几万次的沟通后,慢慢地这两个个体的两个方阵之元素和概率逐渐相同,就慢慢形成一个共同的音和义联系的词汇群,这也就达到了荀子所说的“约定俗成”。图3就是由这样的计算机仿真所画出来的。X轴是沟通的次数,Y轴是这个群体之中的沟通度。我们可以看到在这个实验中,开始沟通后有很长一阵子沟通度一直都偏低,可是在3 000次左右,沟通度突然上升,这就是相变,仿佛水煮开了,这个原始人群也开始建立他们的语言了。(王士元:语言是一个复杂适应系统[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6))